薑璟:“說話,你這幾天沒跟人說一句話,飯也不吃,總是悶在屋子裡做什麽?”
說著薑璟就要像以前小時候那樣放肆闖進去。
然而薑帛按住他的肩膀將他推至一旁,“哥哥。”
薑璟呆立,自己從小看著長大的妹妹何曾對他這樣過,“你告訴我到底怎麽了?女帝究竟是什麽人物?我與父親在玉山時便看到山裡的鳥獸像是受了驚嚇般亂竄亂飛,我還聽到山谷裡傳來木先生的聲音,說的是什麽‘青鳥將歸’、‘日暮途窮’,誰到了日暮途窮之際?是不是女帝?她是不是去了玉山?”
薑帛沒有說話。
薑璟緊緊按住薑帛肩膀,“你不要這樣。你說句話,告訴我你現在想怎麽做?有什麽我可以幫你的。”
“哥哥……”
薑帛的聲音突然變得喑啞。
薑璟不由得松開手,薑帛終於忍不住這幾日來的憂懼委屈,忽然抱住薑璟哭了出來。
“哥哥,樹葉都落光了……”
薑璟不懂她這句話的意思,緩緩抱住薑帛的背,“會怎樣呢……”
第92章 追隨
我陪你。.
薑璟看著如此崩潰的妹妹, 不知道自己應該怎麽安慰,半年前薑帛與女帝大婚時的盛景還歷歷在目,那時的兩人仿佛是這世上最明亮的存在, 轉眼卻變成這般。
薑帛在他的安撫之下仍哭了很久, 總算將這些日來強忍的痛苦都一陣哭了出來, 薑璟抱著她覺得心疼,但也只能這麽抱著她。
薑帛從薑璟懷裡抬起頭時,眼淚已經乾在臉上,可臉上卻再也看不到任何悲傷的神情, 就好像薑帛剛從房門裡走出來時那般, 仿佛哭成孩子的人完全不是她,薑璟不由得眉頭一動。
“我要走了,哥哥。”薑帛推開薑璟站了起來。
薑璟緊隨著站起來,叫住往房裡走的薑帛:“是去玉山嗎?我陪你——”
哐——
房門重重關上,薑璟被拍在外面。
他沒有走。
果然過了一會兒,薑帛走了出來,將一柄鑰匙放在他手裡。
“哥哥, 你得留在侯府, ”薑帛將房門從外面上鎖, “我這幾日將青雨回宮以來畫的扇面都加上了扇骨,沒有數, 約莫千把, 皆已被青雨賦了神力在上頭, 若是這人間發生了什麽事, 你便將這些扇子派發到人間去, 救不了所有人, 能救多少算多少吧。”
“你還回來嗎?”薑璟看著薑帛走下台階。
薑帛獨自在唇邊提起淡淡的微笑, 在這一刻卻顯得寂寞極了。
她說:“倘若回來,就是我與她一起回來,若是我們不再回來,那就是這世上沒有我們了。”
薑帛走了。
玉山在一年多前遭遇大火,被連續燒了大半個月,連綿的群山被燒黑了頭。
如今還沒恢復,仍是焦炭般的廢墟,薑帛走入山中,山野寂靜無聲,偶有飛蟲掠過,樹木幽森森猶如天柱向天空插去,刺得頭頂的天千瘡百孔。
“你來了。”木先生感知到薑帛來到玉山,立刻就找了出來。
“青鳥城的樹葉落光了,是不是青雨她……”
木先生停頓了幾秒,“你跟我來。”
瀑布後面藏著一處山洞,木先生將薑帛引進來。
在看到青雨的那一刻,薑帛頓時感到世上絕不會有比此刻更破碎的時刻,她所真摯愛過的青雨此刻正躺在玉石上,薑帛走近,自上而下看著青雨的面龐,盤繞心裡的猜想終於落實,樹葉落了,青雨便離開了。
她曾無數次想象過青雨如果離開她該怎麽辦。
可是當她真正見到這個陷入死亡的青雨時,她才發現哭已經是她最無力的表達,她沒有任何眼淚。
但心口湧上千奇百怪的想法,青雨怎麽會突然就這樣死了呢,她是青鳥神,怎麽會死的呢?
“誒。”木先生突然在薑帛面前揮舞了下手掌。
薑帛怔怔看向他。
木先生歎了口氣,“接下來你準備怎麽辦?”
幻說得對,薑帛沒有了青雨一個人是活不下去的。
“我會永遠陪著她。”薑帛說。
“那最好。”木先生道,“那你躺下吧。”
薑帛來之前就想過,若是青雨死了,她便隨青雨一起去。即使說這世上並沒有真正的地獄,她與青雨也沒有再次相見的機會。
但倘若能與青雨死在一起,至少她不用在自己的有生之年守著青雨的墳塋度過。
“我要帶她離開這裡,”薑帛說,“我要帶她去一個所有人都找不到的地方。”
木先生不太理解,“這裡已經不會有人找到了,何必那麽麻煩,搬來搬去,會驚動了她。”
“但我想她不會喜歡這裡的。”薑帛牽起青雨冰涼的手,已經沒有了人體的溫度。
木先生琢磨半天薑帛這句話的意思:“喜不喜歡有什麽辦法,都這種時候了,還有什麽可挑剔的。你到底要不要跟她一起去,再慢點你便追不上她了啊。”
追不上……
難道現在死去便還有機會再次與青雨相見嗎?
成親這半年來,薑帛每天都會在梧桐殿等青雨下朝,青雨看奏章,她便在一旁看青雨看奏章,而青雨則不時抬眼用一種疑問的目光打量她,似乎想問你沒有別的事可做麽。
可是無論在一起的時間有多久,薑帛總還是覺得時間不夠,每晚睡覺前心裡總依依不舍,想著自己若是不需要睡覺便好了,當時的她還不知道青雨每晚其實都在等她睡著,然後將自己的血換給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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