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唯一做的,就是在梧桐殿裡等青雨回來,她以為只要青雨回來了,她便能永遠與青雨在一起。
殊不知,青雨想要做的事情根本不是她這樣的凡人可以想象的。
所以從一開始青雨就沒有將她納入計劃之中,就連就連修築運河的工程都是交給李丞相去管,而從來沒透露給薑帛半點真實的目的。
如今薑帛已見過冥河,知道冥河裡的惡氣有多凶猛,可宴然與荊泉不懂。
看著她們兩人疑問的目光,薑帛好像透過青雨的眼睛看到了當初的自己。
薑帛不打算對她們多說。
就算她們完全了解,又能做什麽呢?
也許當初青雨也是懷著這樣的心境,覺得在她那個世界裡,薑帛的力量太過渺小,只能被保護。
所以才不肯過多告訴薑帛關於她自己真正在做的事情吧。
只是沒想到薑帛終於還是陷進來了。
薑帛摸著心口那枚種子,撫摸著這世上最寶貴的東西,感受著身體裡青雨換給她的血在流淌。
大概從青雨決定讓薑帛陪她長生的那天起,就注定了薑帛不能再逍遙地做一個凡人。
“我帶你們上去。”薑帛淡淡說。
李宴然與荊泉再次相互看了眼對方,“怎麽帶?”
只見薑帛站在那裡紋絲不動。
但在她身後,瀑布落下的霧氣開始往下沉。
潭水自瀑布中心向周圍翻滾,仿佛一隻龐然大物即將從潭中脫身,潭水發出巨大咕嚕的吞吼聲,緊接著在李宴然與荊泉目瞪口呆的視線裡,瀑布的水竟開始往上流。
“這……”
盡管方才社神的出現已經讓李宴然與荊泉知道何為神跡。
但薑帛卻是與她們從小長大的,看到薑帛竟具有使河川倒流的神力,她二人才真切感受到震撼。
薑帛拉著她們兩個鑽進瀑布,兩人皆下意識閉眼,預想中水流的衝擊力並沒有落到她們身上。
等她們再次睜眼時,發現自己正順著瀑布逆流的方向被送往懸崖上方。
荊泉只顧著高興,李宴然卻擔憂地看著薑帛。
瀑布掀起的風吹動薑帛周身的頭髮,這幾日不見,薑帛側臉的下頜線愈發凌厲,比剛從密室下被救回來時還要瘦削,眼神裡透露著淡淡的哀傷,從她身上再也看不到往昔的天真。
具有神力對她來說真的是一件好事麽?
連薑帛自己都會想,成為神是好事麽?若是好事,為何她遇到的神都沒有一個好下場?
——從顓醇開始,到幻神,再到青雨,以及當年在密室裡被青雨殺掉的那個。
成為神好像比當一個凡人還要痛苦。
可是社神看起來好像沒有什麽煩惱,他總是笑眯眯地看著所有人,仿佛具有無限的慈悲。
為何社可以做到?
“過了。”荊泉拽了拽薑帛。
薑帛這才回過神來,她們已經過了懸崖,而瀑布之水還承載著她們往高空飛去,薑帛沒什麽反應,往另一方向看去,瀑布仿佛聽懂了薑帛的意思,便載著她們向薑帛所指的方向遠去。
“咱們這是要去何處?”李宴然問道。
“運河。”
李宴然露出驚訝的神色,“來玉山前,朝中便有奏折上報,說是運河突遭洪泛,水盡汙濁不見底。而且修築運河的勞力說他們親眼看到是青鳥將黑水引入運河的,難道說……冥河?!”
薑帛沒說話。
李宴然自然便懂了,可令她更為疑惑的是:“陛下她為何要這樣做?冥河裡有什麽?”
“靈魂。”
“誰的靈魂?”
“世上所有死去的人。”
“這可能麽?”李宴然問道。
“你自己看便知道了。”薑帛指向腳下。
從她們腳下看去,翻湧的運河將土地劃為兩片,河流奔湧著流向東方,在這片蕭瑟無比的丘陵上,運河的存在猶如將地面當成畫布,而後於其上添上一筆橫貫東西的濃黑筆觸。
“啊!”荊泉嚇了一跳,“運河怎的變成這副模樣?這麽黑?這樣的話哪有人敢行船?”
運河沿岸似乎聚集著密集的黑點,李宴然眯起眼睛,才在這漸晚的暮色中看清那些全部都是人。
越靠近地面,猶如悶雷般的聲音便越明顯。
“好像是哭聲。”李宴然皺眉道。
荊泉伸長耳朵想要聽清,“我怎麽覺得是笑聲?薑帛,你聽到的是什麽?”
“哭聲。”薑帛說。
臨到地面,荊泉強忍著要捂住耳朵的想法。
真的是哭聲,沿著河岸哭成一片。冥河之上沒有一艘行船,只有不絕的河水,可是連河水都無法帶走哭聲裡的悲慟,就算是國喪也絕到不了這種程度。
趁著傍晚看不清,荊泉走在最前面擠出一條道,帶著薑帛和李宴然從人群穿過。
直到運河寬廣的水面毫無阻攔地展現在她們眼前。
“我的天呐!”荊泉驚歎道,“完全變黑了!”
荊泉瞅到一處可以下到河邊的台階,馬上拉著李宴然和薑帛跑去佔了個位置,蹲在水邊,手猶疑不決試探著往水裡伸。
然而這水黑得實在太徹底了,仿佛只要將手伸進去就可能會被吞噬得一乾二淨。
就在這時,荊泉聽到身後李宴然帶著顫栗的聲音:“阿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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