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嗓音嘶啞,像是被人狠狠扼住喉嚨,“我得了…她的福緣,她承了…我得惡果。”
那雙空洞的雙眼裡滿是嚇人的幽怨和痛苦。
淚水毫無阻礙的留下來,還未落到地上便被狂風吹散,留不得一絲可以挽回的余地。
顧川知道路清桉遲遲不歸太初閣是為了程歡,他理解路清桉此行此舉。
畢竟程歡幫了路清桉很多,她多次不求回報的救他們於危難時刻,當初神諭秘境爆炸,凡是還在秘境中活著的人都莫名其妙的離開了神諭秘境,然後神諭秘境就爆炸了,所有人都知道這肯定與蓬萊島主有關系。
她以一人之力與十萬魔徒同歸於盡,避免了禍世之災,世人為了祭典蓬萊島主的偉大功德,特意為她在南海之角建立一座墓碑,供世人虔心朝拜。
“我知你心中苦楚,可是…”顧川顫聲道,“我們還要繼續生活下去啊。”
“她那麽喜歡你,定然是不想見你日日消沉,萎靡不振。”
“你一直這樣頹廢下去,怎麽對得起她曾經對你的期盼?”
“喜歡?期盼?”路清桉冷笑兩聲,咬牙切齒道,“她就是個…騙子。”
顧川眉頭一蹙,“你這話什麽意思?”
路清桉握緊拳頭,手指上的納戒硌得指節發疼。
“你知道嗎?這五年裡我想明白了一件事。”
顧川:“什麽?”
路清桉自嘲的笑了笑:“她從未喜歡過我。”
顧川瞪大眼睛,不可置信道:“怎…怎麽會?”
明眼人都能看出來程歡對路清桉的不同。
那不是喜歡是什麽?
路清桉嗓音淡淡,笑容裡透著疲憊,“她隻想讓我得道成仙,助我早日功成名就。”
“從始至終,她對我沒有一絲情愛。”
“她對我的好,也許只是為了讓我成為她的傳人,成為蓬萊仙島的下一任島主。”
一如初見,程歡對她的想法也只是將她收為徒弟而已。
僅僅而已——
是她自作多情,是她浮想聯翩,是她庸人自擾,是她活該……
“怎麽會?”
顧川不信,明明程歡對路清桉的態度,行為舉止都透著親密和愛護,甚至有些行為都不像朋友可以做出來的。
“怎麽不會?”路清桉臉上露出難掩的痛苦之色,“若是她從一開始便不懂何為愛呢?”
所以程歡面對她的澎湃愛意才會顯得那麽平靜淡然。
從頭到尾,在愛裡死去活來的人只有她自己。
程歡是岸上人,看著她沉淪。
“所以…”路清桉看著顧川震驚的表情,覺得好笑至極。
她捧腹大笑起來,絲毫不知淚水遍布臉頰,“我不怪她,是我咎由自取,怪不得旁人。”
顧川張了張嘴,卻說不出一句話。
路清桉無力跪坐在地,雙手捂臉,無聲痛哭,顫抖的身子仿佛要被狂風吹落懸崖。
自認識路清桉以來,顧川從未看過這樣崩潰脆弱的路清桉。
在他眼裡,路清桉冷靜自持,勤奮努力,沉穩內斂,從不會被身外之物影響自己的修煉和情感。
但此刻的路清桉,像一個孩子丟失了自己最愛的玩具,好像除了哭,再也沒有其他選擇。
顧川見不得這樣脆弱不堪的路清桉,程歡更見不得。
她肉身早就在那場南海爆炸中化為粉末,元神也消失於天地之間,這個世界已經沒有蓬萊島主了,如今的程歡只剩下脫離世界的“靈體”。
程歡本以為路清桉吸收仙人傳承便可以突破境界,得道成仙。
結果路清桉的境界卡在了渡劫後期,程歡雖然嘔血,但也理解一蹴而就的概率本就不大。
所以她把希望仍然寄托在女主身上,想著女主在努力個一兩年,肯定可以突破渡劫期,成為仙人。
可成想,路清桉竟然懈怠了起來,不回太初閣好好修煉,天天在南海懸崖上眺望遠方。要不是還有人氣,程歡還以為女主在此坐化了呢。
整整五年,程歡已是靈體狀態,這個世界沒有人能夠看到她感受到她。
像一個局外人。
所以程歡只能在一旁乾著急,看著路清桉每天在懸崖上發呆,不修煉不吃飯不說話,給她都弄得無欲無求了。
這幾年太初閣經常來人勸路清桉回太初閣,路清桉雷打不動,就是不走。
今天是顧川第十二次來勸路清桉回太初閣,以前來兩人都不怎麽說話,就這麽沉默著。如今竟然還聊上幾句,可聊的不是很理想,都把路清桉給聊哭了。
程歡沒見過路清桉哭成這樣子,像是要把五髒六腑都哭出來,讓人切身感受到她此刻的痛苦。
程歡知道自己的死會給路清桉帶來一定的打擊和傷心。
畢竟路清桉不是冷酷無情之人,好友離世肯定會很痛苦。
她理解,但她卻見不得此刻路清桉痛哭流涕,撕心裂肺的模樣。
程歡以為,這五年,都過去了。
可如今看來,路清桉根本過不去。
過不去的原因,程歡好像也抓到了一絲蛛絲馬跡。
路清桉這一身與她如出一轍的素衣,那被她緊緊握住的納戒,就連睡覺時都要放在胸前。
程歡蹲在路清桉面前,抬手想要擦掉她眼角的淚,可虛幻的指尖無法觸碰那哭紅的雙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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