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願瀟走了,顧樂禮站在原地,良久沒有說話。
錢江歎了口氣,道:“公子,回去吧。”
“……”
“兄長。”顧聆音眼圈發紅,聲音也帶著些哽咽:“我們生活的修靈界,到底是什麽樣的地方?為什麽……為什麽我曾經看到的一切都和真實的一切不一樣?”
“……聆音,你先回去。”顧樂禮歎了口氣,原先屬於“遊弈”的那種瀟灑自如已經蕩然無存,取而代之的是愁緒與愧疚。“我……還有些事情要處理,錢叔,麻煩您帶聆音離開。”
錢江恭恭敬敬行了禮,道:“靈女大人,請吧。”
“兄長!”顧聆音眼眶中有淚水流下,她微仰著頭,倔強而不甘:“你們要瞞著我到什麽時候?!什麽要攻打妖界,什麽雲家洛家,什麽藏靈山劈山斧……我從來沒有聽說過!我是靈女,不是你們要防備的人!”
顧樂禮卻沒有理會顧聆音的話,只有些疲憊道:“錢叔。”
錢江搖了搖頭,終於無奈地歎了口氣,道:“靈女大人,得罪了。”話音剛落,有兩名侍衛上前控制住了顧聆音。
顧聆音身體無力,很快便被壓製,她抬起頭看著顧樂禮遠去的背影,幾近絕望地喊道:“兄長!你又要拋下我了嗎???!!!”
顧樂禮的腳步一頓,卻還是沒有回頭,隻留給了顧聆音一個再也觸及不到的背影。
他作為“遊弈”的日子,是他這輩子最恣意最快樂的時光,每天看看風景救救人,似乎就真的忘掉了修靈界的紛爭和勾心鬥角。只是如今……他已經不再是那個四處遊歷的郎中“遊弈”了。
……
時間不太對,但葉願瀟總算是找回了林墨箏的房間。她松了口氣,正要進去,便聽見拐角處有窸窸窣窣的動靜。
她本能地斥出流月七星劍,冷聲道:“誰?!”
半晌,拐角處慢慢走出一個人。那人神色陰鬱,一襲雪白衣裙竟讓她穿出了喪服的感覺。她抬起頭,眼中閃爍著瘋狂的光芒:“葉願瀟,你終於肯出現了。”
葉願瀟微微一怔:“……閑潭師姐?”
孟閑潭提著溯清劍,道:“那個賤人在哪兒?!為何不敢出來見我!”
葉願瀟當然知道孟閑潭說的是誰。能夠讓孟閑潭如此失態,失態到撕下平日溫和的偽裝,除了孟落花外並無他人。
但葉願瀟卻不願讓孟落花被如此編排,她淡淡道:“不知道師姐說的是什麽人?”
孟閑潭好像生氣於她的明知故問,但她從來都是個能為了目的忍耐的人,所以還是耐著性子道:“孟落花!”
“原來如此。”葉願瀟取出孟落花死前交給她的白玉花墜,道:“這是落花師姐讓我轉交給你的。”
孟閑潭的手一頓,她一把搶過那個白玉花墜,道:“她人呢?!給我個墜子是什麽意思!”
葉願瀟把當時孟落花的話重複了一遍:“落花師姐說,她嫌你太慢,先走一步。”
“嫌我太慢……先走一步?”孟閑潭捏著玉墜,訥訥地重複了一遍,然後又像是不明白似的,低聲重複了好幾遍。她聲音越來越小,就在葉願瀟打算越過她回到房間裡時,孟閑潭便尖聲道:“她怎麽不親自來見我!膽小鬼,竟然連見我一面都害怕!”
葉願瀟抬手落下隔音結界:“知道了,師姐。請小聲一點,這個時間,有些人已經休息了。”
“先走一步……又是這樣。”孟閑潭忽然失了力氣,道:“她還欠我一個交代。”她握緊了溯清劍,道:“我要去找她。”
“……”葉願瀟道:“你知道她在哪裡嗎?”
孟閑潭道:“我會去找。哪怕找她一輩子,我也要追上她。”
她的語氣是平靜的,可神情卻是瘋狂的。她看著那枚白玉花墜,玉墜上已經沒有一絲靈力,她像是忽然明白了什麽一般,唇角勾起一抹陰鬱的笑。她篤定道:“我會找到她。”
葉願瀟終究看不下去,道:“可她或許並不想被你找到。”
孟閑潭雙目俱紅,眼中竟還有血絲,她瞪著眼道:“她最喜歡多管閑事,又不屑說謊,總是一副趾高氣揚的樣子,怎麽可能扔下她說過的話就逃跑?”
“……”
或許是因為葉願瀟的眼神中露出一抹感歎與同情,孟閑潭忽然就敏感道:“你什麽意思?!這副神情是在瞧不起我嗎?還是說,你覺得孟落花那家夥會死在魔靈詭鎮?!”
葉願瀟抬眸看向面容有些扭曲的人,不知說些什麽好。她知道了?
還沒等葉願瀟回答,孟閑潭便自顧自道:“開什麽玩笑!我刺她一劍,正中心口,可她卻還跟沒事人一樣……溯清劍都奈何不了她,區區魔靈詭鎮又能把她如何?!”
葉願瀟卻很清楚為什麽孟落花的傷口會愈合。
那是曇花劍的作用。
雖然能夠治愈一切傷口,效用卻是短暫的,而且會有十分嚴重的後果。實力大打折扣,壽命也剩余不多……大概從孟閑潭刺了她那一劍起,孟落花就已經抱著必死的決心了。
孟閑潭緊緊地握著那枚玉墜,另一隻手提著溯清劍朝遠處走去,像是自我催眠一般重複道:“她不會死……不會有事……我一定親手殺了她,在那之前她絕不能死……”
無論是愛還是恨,持續得太久就都會變成執念。即便孟閑潭再不願意承認,孟落花也已經成為她的執念了。戰勝孟落花是孟閑潭活下去的理由,如今也成為了她唯一要做的事。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