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件事很難講,”陸望瞻側身把水杯放回去,順便把窩在側頸的發尾撩出來,“我只能說給我們再回去一次,這個決定不會有任何變化。”
陳若安想要歎氣,可她覺得眼前的人不需要任何默哀。
“某種意義上來說,只要我還走在這條道路上,莫謙就從沒離開過。”
他們要的是一個沒有病魔的世界,那些不可根治的疾病通通都被消除。他們的目標或許太大,但他們就這樣從科勒托開始了。自走上這條路起,他們就是最前線的人:倘若你不自己走進去,怎麽讓別人相信你的所謂病人實驗呢?
“我之前以為,你來蘇俄是單純想離開那裡而已,”陳若安盯著她的婚戒看,“那時候有人告訴我你和院裡鬧掰了——因為莫教授的死。”
“這倒沒有,”談及這件事,陸望瞻有些自嘲地笑了笑,“我沒有你那麽高的志向,我隻想把我的東西搞出來,最後算在誰頭上都無所謂。要說科勒托方面的研究,真沒有比蘇俄更先進的了。
“我們這一行的說到底就是救人,全天下哪裡的人不是人呢?”
這是陳若安不能苟同的東西了,但她只是點了點頭,沒再說什麽。
人各有志,何況她覺得陸望瞻出國肯定不全是她說的這樣,摯愛死去的地方,再怎麽做好心理準備恐怕都很難再待下去了。
傳真機嗡嗡地響,陸望瞻走過去拿出紙來,再夾進早有準備的文件夾裡翻看。莫約有三分鍾吧,這三分鍾陳若安一動不動地等著她,她合上文件夾開口了,聽不出什麽感情來。
“看看吧,”陸望瞻把文件夾丟在茶幾上,“宋小姐的遺傳情況和血清血樣分析綜測。”
全是俄文,陳若安看不懂,可她聽懂陸望瞻的話了。
“五年,”她說,“祈禱一下和弗蘭林斯的適配指數吧。”
五年,宋辭今年三十七歲,到那時似乎也和她父親死去時一樣大了。
陸望瞻的聲音好像沉重的巨石,把陳若安心裡的古鍾敲出巨響,嗡嗡聲像余震一樣不肯離去。
不過這個數字,其實是在她們料想的范圍之內的。
“弗蘭林斯的話,如果立即介入治療會好點嗎?”
陸望瞻搖了搖頭:“科勒托是不講治療時機的,它就是潛伏到發病的那一刻,前期中期後期都在一瞬間完成了。
“弗蘭林斯之所以是現在最有效的控制藥物,是因為它的工作機理——簡單來說就是找到沉睡的致病因子並將其包圍。現在公認的使用周期是二百八十天,它會一直有效直到宿主的身體發生排異反應。
“所以用藥也沒有時機是否正好一說,只要在發病前用上就好。”
“所以現在就是……”陳若安想了想,“看對藥物的適應度?”
“是這樣。”
“一般呢?一般人們能撐多久?”
“三年到十多年不等吧,看病人本身了,”陸望瞻從口袋裡拿出一板潤喉藥來,摳一顆含進嘴裡,“弗蘭林斯還沒成熟的那會兒就進行過一次病人實驗,有一個英國男人到現在還活著——十八年,何況他早期用的還都是不成熟的藥物。”
不管怎麽說,這番話還是帶給了陳若安希望。而且她感覺陸望瞻說這些的時候語氣很輕松,這人恐怕已經從這篇她看不懂的俄文報告裡看出了什麽,只是想等到十拿九穩再告訴她而已。
“你也不用太擔心,”陸望瞻看向自己辦公桌上放著的相框,裡面是莫謙溫暖的笑容,“老莫走的時候給我留了一句話——但行好事,莫問前程。
“我覺得誰都一樣,既然選擇了就相信自己,活好當下就已經贏了太多。”
陳若安看著她,眼中不禁帶了些動容。
陸望瞻擺擺手笑了:“這麽多年我頭一回覺得你原來也是個有血有肉的女人,陳若安,你能遇到她,確實應該好好珍惜。”
陳若安點點頭,她明白陸望瞻未曾說出口的話:
在你還來得及的時候,全心全意地去愛你所愛的人吧。
作者有話要說:
我其實很喜歡陸望瞻這個人,從剛創造出她來的時候就很喜歡,所以有心想給她安排個感情線。
但是我發現她和任何人都不兼容,而且我每次看向她的時候,都能感覺到莫謙也在看著我。
所以我放棄了,這大概就是陸望瞻存在的那一刻起就注定的結局。
……………………………………
對了,背景是同性可婚,簡介裡有寫,但還是再告訴你們一遍吧
第30章 舟不渡我
陳若安更喜歡看《夢秋》,萬物蕭瑟中的生命力,那是她覺得真正和宋辭契合的東西。
從蘇俄回來之後,她們兩人之中忙碌的人變成宋辭。年底了倒也沒有什麽巡演,只是單位還給她排著課,實在推辭不得。
陳若安把原來那台攝像機找出來,搖身一變成了“記者”。
她穿著馬甲戴著機器在宋辭面前展示的時候,對方一臉懷疑道:“你還會拍嗎?這麽多年不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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