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吱呀的一聲,門開了。
女人就坐在院子裡,背對著門口,背影清瘦,長長的頭髮垂在肩膀上。
羽從門一打開,目光就一直膠著在那副身影上。
她正專注鼓搗著手中的東西。
聽到後面的動靜,頭也沒抬,只是淡淡地說了一句「來了」。
聲音沒什麽大的起伏,聽不出情緒。
這是以前從未有過的狀況。
羽心嗯了一聲,裝作鎮定地走到桌子的另一邊,坐了下來。
視線也終於對上,但一觸彈開。
和初次見面的時候相比,女人看著瘦了許多。但骨子裡另外一種她看不懂的東西卻愈加濃烈,看著好看,也十分勾人。
如果羽讀過現代的書,那她一定知道,這種東西叫做成熟的女人味,是一種嫵媚的綻放。
她眼神閃爍著打量著四周,石桌旁邊還有一個小爐子,裡面燒著炭,爐子上面一個小陶鍋不知道在煮著什麽,咕嚕咕嚕地冒著泡,女人正拿著一根木棍子不停地在攪拌。
旁邊一大碗豬油被挖出了好大一杓,還有之前建房子製作砂漿的石灰石,另外還有一些自己看不懂的石頭顆粒。
“是在弄吃的嗎?”
羽小心翼翼地問道,並挽起袖子打算幫忙。
好在桑榆並沒有拒絕,把棍子交給她道:“不是,是弄一個洗澡的東西,要一直攪拌著,別停下來。”
羽見她願意讓自己幫忙,心中歡喜,接過棍子就開始拌。
“你省著點力氣,坐我這裡來攪拌,得弄很久。”
對羽來說,她就喜歡弄得久,生怕早早完事後就沒理由繼續賴著她。
所以當桑榆吩咐她換位置,她便乖乖聽話坐過來。
桑榆原本一張帶著半分冷意的臉。因為她的乖巧順從,也漸漸地柔和了下來。
“晚上還要值班嗎?”
羽搖了搖頭。
桑榆繼續忙活手上的東西,一邊道:“我想了想,給你換個崗位吧。”
羽一聽,手上動作一頓,悶悶道:“不是做得好好的嗎。”
雖然剛剛在家的時候,大雪說了想讓她換工作崗位。但她不覺得辛苦,當然最大的原因是,她知道桑榆對部落的安防很重視,又不放心交給外人,她想幫她守好這個口。
還有,她不想在今天的這個時候跟她討論這個事情。
經歷了昨夜的忐忑不安,這會兒她隻想能好好跟她處著。要是能恢復和以前一樣融洽就最好了。
“你還小,老是晚上不睡覺不行。”
“我不小了……”羽難得爭辯,“我過了年就十七了,我阿母在我這個年紀,早就生了我。”
桑榆定定地看了她一眼,只見她小臉漲紅,胸前微微隆起的小包子起伏著,一副不服氣的樣子。
遂沒好氣地道:“看你這個語氣,像是長大的樣子嗎。”
羽不甘心地閉上嘴巴,但手上動作倒沒停下來。
桑榆見她閉嘴,這才道:“部落裡有些人,患有殘疾,部落也不能就這麽白白養著,免得滋生好吃懶做之風,他們做其他活會比較吃力,但不影響看門望風。”
“如今並非戰時狀態,部落實力一天比一天好,其他人想要動我們,還得掂量一二,不能把你們這些精銳的力量浪費在日常安保上面。”
“其實還真有那麽一些人就偏偏願意做著這顛倒黑白的看門守衛工作,這樣一來也正好就遂了他們的願。而且我近期要對大夥工作回報做調整,以發放糧食代替大鍋飯,哪些崗位更辛苦,就多給一些糧食,輪不到你一個小姑娘家家的用身體熬夜乾。”
桑榆的考慮十分周全,羽瞬間就沒有什麽反駁的話語。
“那我接下來要做什麽?”
“你——有沒有意向就是喜歡的工作?”
羽一時間想不到要做什麽,目前部落的這些活,她幾乎都能乾。但每一件也就那樣,於是搖了搖頭。
桑榆看著她這個樣子,恍惚間想起了昨天晚上在關卡的圍牆邊,那個男孩子大聲地對著眼前的少女喊話,讓她跟他走,等去了蒼林部落就什麽都不用幹了。
她沒聽到她拒絕,她只聽到她呵斥著那對方閉嘴,於是她失望地離開了。
直到半夜,院子外面火把昭示著她來了,然而桑榆卻沒有等到她進門。
後來一整夜,她也因此幾乎未眠。
如今見到這個人就在眼前,一副懵懂的模樣,就像昨晚上那樣,像是沒有主見但也沒有拒絕,其實卻在無意識地想給自己爭取別的余地。
桑榆瞬間覺得嗓子眼被堵住一般,連呼吸都變得困難。
“你難道就不知道自己喜歡做什麽嗎,是不是別人叫你做什麽你就做什麽?”
桑榆說出那句話後,立馬就後悔了,可她沒辦法收回來。
如此尖銳且不耐煩的話語,也並沒有讓她有了發泄的快感,反而心裡更堵了。
羽聞言,也瞬間愣在了原地,眼底的受傷在蔓延。
桑榆背對著她,手上機械地忙活著,卻將全身所有的感官放大,想要捕捉她的情緒。
可當真正捕捉到的時候,卻又沒因此而轉過身。
過了好一會兒,她終於轉過頭來,才發現鍋邊的小姑娘低著頭攪動著棍子,臉上晶瑩的液體順著臉頰流下來,一滴一滴地滴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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