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你管不著,姑娘我樂意。”盤子都刷完了,白潯把手放在水龍頭下衝洗。
葉然瞥了一眼那纖細的手腕,說:“還戴著呢,又不值錢。”她把盤子碼到消毒櫃裡,又轉身叮囑,“勝藍的校規不允許戴首飾,快收起來。”
白潯晃了晃手腕,一串奶白色珠子在燈光下亮晶晶。珠子是塑料的,不值幾個錢,但她覺得,這是她收到的最寶貴的禮物。
“你怎麽對我的到來一點都不高興?”她問。
本來她以為,看見她來,葉然即便不是熱淚盈眶,也該有些友好的反應,但她沒料到,自己面對的竟然是一張冷臉。
天知道當時她忍了又忍才沒直接衝過去給她一個緊實的擁抱。
壞家夥,說好了永遠不分開,怎麽一聲不吭就走了?離開後還銷聲匿跡,害得人整天擔驚受怕。
獨自在A市的一年半,她常常趴在窗台上發呆,腦海裡設想著葉然在其他城市的生活,怕她交不到朋友過得太孤單,又怕她交到了新朋友忘記自己。希望她吃飽、睡好,也盼著她趕緊回復自己的消息。
可她等啊等,對方的頭像愣是一次都沒閃動。
後來她實在等不了了,就直接和楊佩協商,轉校來到了這裡。
協商過程很簡單,楊佩有愧在先,被她懟了幾句就同意了。她爸白佳仁沒有反對意見,只是在送她去機場時莫名其妙問了句“那個葉然真就這麽重要?”
“當然重要了,她是我最好的朋友,唯一的知己。”她拉著行李箱迫不及待去安檢,回頭跟她爸說,“哎呀跟你說了你也不懂,我倆是同一塊泥巴捏出來的泥娃娃。”
她記得有首詞是這樣寫的:把一塊泥,撚一個你,塑一個我,將咱兩個打破,用水調和,再撚一個你,塑一個我,從此,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她覺得這詞寫的正是她倆。相輔相持,不離不棄。
於白潯而言,葉然是無可替代的存在。
她們從小一起長大,彼此知根知底。小時候她嘴欠,經常得罪街上的“小霸王”,那人帶著一幫“二五仔”要揍她,都是葉然出面化解的。
葉然脾氣好,說話總是慢條斯理,小小年紀已經有了談判家的風范。講道理行不通,她就另辟蹊徑。只要她拿出漂亮的手工作品,那群熊孩子就對她點頭哈腰“俯首稱臣”了。
會一門手藝真是了不得,關鍵時刻可以成為保命的籌碼。
除了做首飾,葉然很小就會給玩具換零件、修好燒斷電線的遙控器、製作會行走的木頭人......白潯覺得,葉然簡直就是魯班在世,她嘴上不說,心裡對這個朋友佩服得不行。
“換個角度想想,她也是個天才。”她曾在日記裡這樣寫。
天才生性低調,從不刻意在大家面前顯擺自己的能耐,是個穩重靠譜的人。
她什麽都好,最大的毛病是惜字如金。“說得很少,做得很好”,這句廣告語放到她身上再合適不過。
以前兩人總是形影不離,白潯不覺得葉然有多重要,直到中考前一月葉然突然不理她了,她才發現自己有多依賴她。
天才雖然話不多,但經常一語切中要害。仔細想來,從小到大,每次她慌得不知所措,都是葉然在旁邊幫她出謀劃策。她像一顆定心丸,只有她在,自己才覺得心安。
最開始白潯想,你不搭理我,我也不會舔著臉去找你。她發揮自己的社交技能,很快就“勾搭”了幾個新夥伴,每天玩得不亦樂乎,還故意挽著新朋友的胳膊從葉然面前經過,以此作為無聲的挑戰。
但很快她就厭倦了這種嬉鬧。
那時她第一次意識到,別人再怎麽有趣,都不是葉然。葉然再怎麽沉默,自己都覺得高興。
僵持了一陣子,熬到中考前一晚,她實在憋不住了,就把葉然堵在小區門口說“咱倆是彼此最好的朋友,誰也不能把我們分開”。
那時她張開雙臂想要給葉然一個大大的擁抱,還想靠在她耳邊說“加油,我等著你來碾壓我”。可後面這句沒能說出口。葉然沒給她說出口的機會。
她只是冷冷地看了自己一眼,而後大步走開,一次都沒有回頭。
直到現在,白潯還是沒想明白葉然為什麽突然決定不再跟她做朋友了。她發信息問了很多次,得不到解釋,便覺得葉然是個膽小鬼,不敢面對家長之間的爛事,就順帶把自己給“連坐”了。
一路追到火鍋店時她還在想,不能再受這種窩囊氣,今天非得把話說清楚不可,可以乾架,但不允許沉默。
於是她揪住葉然的衣袖說:“咱倆聊聊吧,敞開心扉,毫無保留的那種。”
第5章 05
聊天可以,但毫無保留做不到。
又有髒盤子送進來,葉然重新戴上手套,邊忙活邊說:“想聊什麽?你起個頭。”
白潯也戴好手套在一旁幫忙:“你說實話,看見我,你開心嗎?”四五秒後還沒有得到回答,她說,“你要是真的這麽討厭我,我明天就回A市好了。”
葉然把水龍頭關掉,停下手裡的動作,沉思了好一陣子才看向旁邊的人。
“開心。”她說,“我只是擔心你在這裡吃不慣、住不慣,把身體搞垮了。”
這是真心話。這裡的飲食習慣和A市大相徑庭,白潯挑食,遇到不合口味的飯菜寧可挨餓也不肯吃一口,葉然擔心她沒幾天就餓得面黃肌瘦低血糖了。而且,這邊海拔高氣候乾燥,她剛來時常常耳鳴,還時不時流鼻血,受了不少折磨,她不希望自己受過的苦白潯也受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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