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櫻過世後她才知道自己還有個同父異母的妹妹,那對母子來參加宋櫻的葬禮,她一眼就看出了其中的端倪。
她故意問葉盛川那是誰,葉盛川沒說話,那孩子甜甜地叫了她一聲“姐姐”。
後來她在學校門口見到那對母子,年輕女人風情萬種,拎著大包小包的禮物,言語中盡顯殷勤。
“這是阿姨的一點心意,沒有別的意思,就是來看看你......”女人繞了很大的彎才暴露出真實目的,“你爸說你不同意我們結婚,我想跟你說幾句掏心窩子的話,你放心,以後我會把你當作自己的親生女兒來對待......”
那天要練舞,白潯發信息催她快點去舞蹈室,她沒接下禮物,隻擠出一絲微笑說:“阿姨再見,我還有事兒,先不說了。”
跑去舞蹈室時她就在想,這女人沒戲,葉盛川從沒問過她的意思,孩子的出生可能也只是個意外,他不想跟這女人結婚,就把鍋甩到了自己頭上。
知父莫若女,果不其然,一直到她離開A市,葉盛川也沒和那女人結婚。
洗碗池邊只有她一個人,亮光被人擋住了,她頭也沒抬地說了聲“麻煩讓一讓”,熟悉的聲音傳來,她抬頭,就對上了一雙朦朧淚眼。
“你怎麽受得了這種苦?”白潯問。
第4章 04
過日子,無所謂苦不苦。來到這裡,盡管每天都忙得焦頭爛額,葉然反倒覺得心裡踏實多了。
她脫下塑膠手套,把手指搭在水龍頭下沾了些水,彈到白潯臉上:“你個跟屁蟲。”
“是嘞,我是個沒出息的跟屁蟲。”白潯拿起架子上的手套戴上,湊到葉然身旁,“我幫你刷。”
“老板又不給你開工資,你瞎湊什麽熱鬧?”
“那就讓她給你多開一份。”
“才不會。我只是個鍾點工。”葉然說著,拿袖子蹭了蹭白潯臉上的淚花,“掙錢呢,開心點。”
以前她們也乾過這些活,不過不是為了賺錢,而是去敬老院當義工。
暑假假期長,寫完作業、上完舞蹈課,總還有幾天剩余,家長各有各的忙,沒人帶她們出去旅行,她倆就報名去做志願者。
身上套個紅馬甲,忙活完一整天,她倆就湊在一起自拍。
“我感覺我胸前的紅領巾更紅了。”
“瞎說,你早就不戴紅領巾了。”
“說的也是,咱倆都初二了。”
葉然總覺得,如果沒有白潯,她是無法在她媽過世後從容面對接下來的生活的。
那時她還很感激白潯的媽媽,倒不是因為愛屋及烏,而是楊佩確實給了她很多安慰。
那年有很長一段時間她直接住在白潯家。楊佩是個精明能乾的女人,經營著一家花店,生意做得風生水起。她總是做一桌子好菜迎接她們放學。她把屋子布置得溫馨漂亮,到處擺滿鮮花,到處掛著風鈴,風一吹,屋子裡、陽台上“嘩啦”“嘩啦”一陣響,像一首悅耳的歌。
葉然喜歡住在白潯家,很大程度上是因為自從初一那年宋櫻生病,家裡就經常冷鍋冷灶,等到宋櫻過世,葉盛川更是半月見不著人影,她一個人待在偌大的房子裡,會害怕。
楊佩陪著她倆看電視,聽她們吐槽學校的老師,有時還會給她倆編辮子。
葉然的頭髮又濃又黑,楊佩就給她編一頭麻花辮,把她打扮成西域女孩的樣子。白潯的頭髮薄,只能扎成兩條馬尾辮。
辮子編好了,她倆就在客廳裡跳舞。音樂一放,恰恰舞步,駕輕就熟。
楊佩搖著熒光棒給她倆喝彩,她從不吝嗇自己的誇讚,還經常把嘴唇貼在她倆的額頭,留下一個深紅的唇印。
葉然覺得,她在楊佩這裡得到了原本不屬於自己的溫暖,於是她把對楊佩的感激轉化成了對白潯的遷就。後來,她發現那份遷就變了質,情況朝著她不曾預料過的方向發展,並一發而不可收拾。等她無比確定自己面對白潯時懷著怎樣的心理後,就再也不敢住在她家了。
葉盛川給她請過一個保姆,但保姆偷家裡的工藝品,沒幾天就被辭退了。
那些工藝品是宋櫻生前的心血,不能有半點閃失。
宋櫻是城裡出了名的“巧手”,會根據古書上的記載做出各種繁雜的首飾,其中一頂鳳冠還被陳列在文化館裡展覽,算得上盛名在外。
有時候她想,她手巧就是繼承了宋櫻的基因。
小學六年,她用宋櫻用剩下的部件做過很多小玩意兒。手鏈、發箍、包包......每次做好都送給白潯,那時候年紀小,還沒有額外的心思,單純只是為了炫耀。
白潯收到禮物後樂得原地轉圈,片刻後又拉下臉來:“你少得意,這麽簡單的東西,我也會做。”
可她偏偏手笨,做什麽都做不好,後來她耍賴,說只有笨蛋才把時間浪費在這種無聊的事情上。
葉然知道她口是心非,也不跟她計較,自顧自樂著,心想,你總有不如我的地方,看你不高興,我就高興了。
洗著洗著盤子,她就被踢了一腳。小腿一陣刺痛,她轉頭瞪了一眼罪魁禍首。
“略略路。”白潯伸長舌頭一臉得意,“下午就想揍你來著,教室裡人多怕你沒有面子,你還來勁了,說,為什麽不讓我坐在你前面?”
“你壓根就不該來這裡。”葉然答非所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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