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犯了錯，處罰是應該的。”司年拍了拍阿狸緊握的拳頭，“別想那麽多，如今宮裡叫我進去得愈發勤了，府上的事多有料理不到，如今祖母回來了，我還能偷個懶，正好借此機會，把管家之權交回去，也省的總有人惦記，你這個活靶子，少不得又要被人給推出去！”

　　司年邊說邊戳阿狸的眉心，阿狸卻順勢攥住了她的手腕，這點觸碰叫司年又想起醉春樓的矮榻，她被燙到一般，收回手指，且避開了阿狸探究的視線。

　　“好了，天色不早了，你快些回去吧，要是被祖母發現，你可要跟我一起挨罰了。”

　　阿狸一貫是最不肯吃苦的，可今日卻不依不饒。

　　她拽過另一張蒲團盤腿坐在司年身側，“小姐靠著我睡會兒，等天快亮了我就悄悄回去。”

　　司年卻定定地看著她沒有動作。

　　夜裡的風吹得祠堂的蠟燭忽明忽暗，在那層層疊疊的牌位下，更添了幾分陰森恐怖。

　　司年眸光閃閃，忽然想起了什麽。

　　“除夕那日，我給所有蘭院的丫頭們都寫了字，隻落了你的，想來是這緣故，叫你今年一開頭就諸事不順，今日，就把欠你的字補上吧？”

　　說罷，她拉過阿狸的手心，一筆一劃地在她手心寫下了“萬喜萬宜”四個字。

　　“阿狸，新的一年，萬喜萬宜！”

　　萬喜萬宜，和平安喜樂，長命百歲都不一樣！

　　不僅不一樣，還比她們都多！

　　阿狸呼吸一緊，漸漸收攏了手心，像是攥住了星星。

　　她沒覺得自己諸事不順，但得了這字的歡喜仍舊是那樣顯而易見。

　　然而司年的神色卻微不可見地添了幾分無情地憐憫。

　　她知道，這個國家最後的回光返照，很快就要隨著阿狸的人生巔峰一起到來了。

　　阿狸這新的一年未必能“萬喜萬宜”，但離她的“萬歲萬歲”，已經不遠了！

　　作者有話說：

　　題目出自蔣捷

　　啊哈，周黎已經迫不及待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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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9章 古代篇之相府嫡女×亡國之君（14）

　　如司年所說的， 她罰跪之後，就交出了掌家之權。司年一下子閑適了下來， 對此最高興的， 是阿狸。

　　不過她並沒有高興多久，司年就開始被更加頻繁的招入皇宮，常常一早起來梳妝打扮， 至晚方歸。有時偶遇宮中設宴， 她還要留宿宮中。

　　阿狸沒法跟她出去，卻在這緊鑼密鼓的頻繁裡，愈發察覺出了皇后想要她做兒媳的急切。

　　蘭院的下人們也從司年喪失管家權的低迷氣氛裡活過來，她們與有榮焉地掠奪走了司年嫁人的喜悅，讓司年只剩夜不能寐的輾轉反側。

　　司年在憂慮、在不安。

　　可這些情緒，除了同睡一屋的阿狸，沒有任何人知道。

　　轉眼，已至清明。

　　入夜後下起了毛毛細雨， 寒浸浸的。

　　阿狸躺在榻上， 她如往常一樣地聽著司年的歎息和輾轉，忽然，司年叫了她一聲。

　　“阿狸？”

　　那聲音又弱又小，像是貓兒崽子似的。

　　阿狸疑心是出現了幻聽， 可身體已經先於大腦的思考，快步走到司年床前。

　　層層帷幔撩開，司年背對著外側，屈膝側躺在床上。

　　阿狸舉著燭台， 小心地探身上前。跳躍的燭光下， 只見司年閉著眼， 半張臉埋在臂彎裡， 看上去像是在熟睡。

　　只是那睫毛的輕微顫動暴露了主人的內心掙扎，阿狸默然瞧了她片刻，便將手中燭台放在了床頭櫃上。

　　她坐在了床邊，手肘撐在司年頭頂，一手將她搭在腰上的錦被向上拉了些許。

　　“小姐，睡不著嗎？”

　　司年不說話，隻深深吸了口氣，又極慢地吐出去。

　　她搖了搖頭，抬手遮住了眉眼，下唇咬的緊緊的，半晌才艱澀道，“阿狸，我有些怕。”

　　阿狸的心臟都跟著這句話的尾調勾起來。

　　這是自上元節之後，她第二次在司年臉上，看到類似脆弱和茫然的情緒。

　　擔憂之余，阿狸又橫生一股被需要、被依仗的竊喜。

　　“小姐是擔心婚事不順嗎？”阿狸握住了司年冷沁沁的肩膀，“聽說女子出嫁之前都是如此的，小姐別怕，阿狸會一直陪著你的。”

　　聞言，司年的眼睛睜開，看向阿狸。

　　那雙眼睛像是出現裂紋的瓷面、像是在掌心融化的雪花、像是被碎石激開漣漪的湖面。

　　漂亮的易碎感和脆弱感讓阿狸想要伸手將她攏在手心，卻又怕自己笨拙的觸碰會讓她更快消散。

　　隻那一個眼神，阿狸忘了孰強孰弱，忘了孰高孰低，滿腔野心與貪念只剩下了小心翼翼，她語氣不由得放得更輕，“小姐...是不想嫁了嗎？”

　　司年的眉心藏著江南的煙雨，阿狸早先便領教過了，如ʝƨɢ*今，這場煙雨更濃更愁，然而只是匆匆一瞥，司年就再次轉過了身。

　　這次她面朝著阿狸的方向躲好，在那不見光的陰影裡，她靠在阿狸的臂彎，說：“皇后有意...讓我在新帝登基那日，以皇后之禮，入主鳳儀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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