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鼎沸的歡呼聲逐漸散去,隨後揭開的,是新的旖旎。
那些忽遠忽近的動靜讓阿狸一陣口乾舌燥,卻在另一處泛起潮濕,她低頭瞧著司年埋在她肩頸處的頭顱,眸色愈發深深。
忽然的,司年叫了她一聲。
“阿狸?”
司年的聲音很悶,帶著隱約的哭腔和慌張,她似乎忘了自己是在畏懼什麽,又或許是迫不得已叫出了聲,“我感覺...喘不上氣,好難受。”
她面上是一片動/情的春/色,看向阿狸的眼神是甜的、細的、糾糾纏纏的。
那微皺的一彎細眉叫人想起江南的繾綣春雨,阿狸在這片春雨裡淋濕了眼尾發梢。
她咽了口口水,意有所指地,說:“小姐,這裡是青/樓。”
聞言,司年語氣更加急迫,她甚至急出了兩滴清淚,蜿蜒落在阿狸指尖,又很快沒入發髻。
“可我沒碰這裡的東西!”
不論酒水還是糕點,她都如阿狸所叮囑過的,一口也沒碰過!
她隱約明白了自己現在的變化,卻不知道這變化的緣由,這更叫她心中惶惶
阿狸聞言,余光掃向角落裡的香爐,指腹輕輕擦拭過她眼角的淚痕,低聲安撫道,“你別怕,有我在,不會有事的。”
她如是說著,心裡卻陡然冒出一個更加大逆不道的念頭——她想要掌控小姐,如果不能比她更高一頭的話,那麽,把她拉進自己的世界,或許...
阿狸的思緒在動蕩,而司年聽到她這話,卻立刻心安下來。
她像是找到了依仗——如同阿狸當初對她那樣——她緊緊抱住了阿狸窄長的腰身,光潔的額頭抵在阿狸脖頸。灼熱的呼吸落在阿狸的鎖骨上,伴隨著低低的啜泣,她像是從鳳凰窩裡失足跌落的雛鳳,在撿到她的人的手心裡抵弄溫暖。
阿狸在聽到那啜泣的瞬間動搖了。
她的心臟好像一下子化成了水,她忽然意識到,懷裡的是嬌生慣養的芙蓉花,錦衣玉食堆養出來的雍容矜貴,要是把她丟到亂石灘裡,她會枯萎,會消亡,縱使身旁有遮天蔽日的大樹亦不能護她周全,更遑論阿狸不過是個以偷盜為生的毛賊。
她是草,在哪兒都能活,可偷來了芙蓉花,她拿什麽保她的衣食無憂呢?
在涉及到生存問題的時候,阿狸總是精明又清醒,何況這香本就對她無效,阿狸很快的清醒過來。
她脫了身上的外裳,將司年兜頭罩住,說:“我帶你回家。”
阿狸將司年打橫抱起,腳步又快又穩地上了馬車,在滾滾的車輪聲中,醉春樓的鶯鶯燕燕漸漸遠去。
漆黑的車廂裡,冷風不斷地從翻飛的車簾裡漏進來。
冷風讓人清醒,阿狸能察覺到司年逐漸冷卻下去的體溫,和更加僵硬的手臂。
阿狸的外裳還罩在司年頭頂,阿狸試圖扯下,卻惹來司年一陣略顯尖利的“不要!”
顯然,芙蓉花的這場遊歷並不算愉快,清醒過來的司年甚至羞恥到不肯見人。
那罩在頭頂的外裳是她最後的遮羞布,她對阿狸的觸碰既草木皆兵,又不肯放手——她仍保持著阿狸抱她下來的動作,手臂掛在阿狸脖頸,坐在阿狸腿上。
阿狸試圖將她放到坐榻,卻惹得司年更緊的抱住了阿狸的肩膀,可這車廂低矮,顛簸之間難免撞上車頂,阿狸隻好又將手掌覆在她頭上。
不同於司年的這場“劫後余生”,阿狸知道這是她最後的掌控,等馬車停下,她自欺欺人的身份互換遊戲就會結束,阿狸感受著司年對她的依賴和示弱,恨不能這條路能長到永遠沒有盡頭。
不過不管車上的人如何想法,這車子依舊穩穩當當停在了巷口。
阿狸抱著司年下車,踏著那蒼白的月光進入巷子深處。
這裡是相府的後牆,從一處窄門進去,就是相府的後花園。
這是阿狸最初想要逃跑時,規劃出的最佳路線。
不過如今,她沿著相反的路徑,把司年送回了蘭院。
這一路上,司年不肯看她也不說話,兩人沉默地進了蘭院,出乎意外的,蘭院裡燈火通明。
蘭院的丫頭都站在屋外,屋裡的燭光隱約映出一個老婦人的輪廓。
阿狸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只見司年的唇角立刻繃緊了,碧桃上前來回,“小姐,老夫人提前回來了,已經...已經等了小姐快兩個時辰了。”
阿狸看著司年上前了一步。
隻這一步,她就立刻又變成了那個阿狸所熟悉的沈府大小姐,司年身上的鎮定自若叫所有人心安,阿狸抿著嘴瞧著她的背影出神,卻見小姐忽然回了頭。
她環視一圈蘭院的下人,又看向阿狸,語氣清冷,“今夜不必你守夜了,你退下吧。”
阿狸要說什麽,又見司年對著其他人道,“你們也不必在此處伺候了,都退下吧。”
阿狸明白自己帶小姐出府是闖了禍,也明白小姐屏退眾人是不願讓人看見自己被長輩訓斥,她更明白這裡是蘭院,不是醉春樓,在這裡,她能做的,就是聽從。
阿狸乾脆利落地離開了。
時至三更,下屋裡仍燒著燭光。
雲玢掀簾進來,帶進了一陣冷風。
她氣都沒喘勻,說話還帶著寒氣,“打聽清楚了,老婦人罰小姐去跪祠堂,沒罰蘭院的其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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