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已經沒辦法把司年從自己的生命裡割裂出去了。
那夜之後,周黎讓司年住進了百步外的鳳儀殿,以待選之名。
一同以待選之名入宮的,還有不少大臣家的女兒,這是前朝的一次反擊,同樣是后宮的一次動蕩。
新入宮的這些女孩子們,都由周黎親自下旨冊封了位分,除了皇后之位已經定下,其他人都各自分了宮殿居住。
至於皇后的人選,她是康家族人,卻並非康豐自己的女兒,如今在家中待嫁,只等來年二月便舉行封後大典。如今正趕著年下,時間雖然緊迫些,不過封後的東西都是太后之前備下的,還算齊全,是故時間雖然緊迫,然而並不算手忙腳亂。
宮裡一下子熱鬧了起來,隻除了司年的鳳儀殿。
司年是唯獨沒被封位分的人,可她住在了歷代皇后所居的鳳儀殿,她是天命鳳女,可皇帝從來沒去看過她。
司年是異類,和那些背負著家族使命入宮的女孩子又不一樣,沈家已經倒台,她只是一個沒有娘家後台的...人。
她甚至不是妃嬪,在新入宮的這些人眼裡,皇帝這兩個多月不僅從未踏足過鳳儀殿半步,就連一個月前,司年去找皇帝,都被禦書房的人給攔了出來。
耳聽為虛、眼見為實,所以可見,陛下也並非如傳言那般厚待這隻鳳鳥。
沒有恩寵、沒有權勢、沒有派別,司年沒有利用價值,就連鳳儀殿也堪比寂寂冷宮。
轉眼,乾清宮的消寒圖已完成八朵零七瓣,待到最後一瓣上色完成,便到了帝後大婚的日子。
這日禮部送來了皇帝大婚的吉服,吉服用的是喜字並蒂蓮紋的花緞,吉祥富貴,紅金相撞,衣領處用金線繡著不間斷的萬字文,胸前是金龍與祥雲。
在那祥和富貴的二月初,楚國皇城一片紅綢紅燭,連綿的嗩呐歡慶震天,隻擾得人坐臥難安。
司年一夜未眠,好容易等到入了夜,外頭的熱鬧稍稍歇,司年早早地就上了床休息。
待到弦月高掛,周黎推開了鳳儀殿的大門。
她一路行至內室榻旁,吉服便跟著鋪開滿地,最後,周黎只剩一身雪白中衣,手裡拎著個巴掌大的繡著花鳥紋的錦袋,坐到了床旁。
她盯著司年側臥的睡顏瞧了一會兒,又從錦袋裡掏出了顆花生,自顧自剝了又丟進嘴裡。
司年被她吵醒,剛迷迷糊糊睜眼,就被塞到嘴邊一顆紅棗。
那隻手不住地把棗子往她嘴裡送,司年被逼著咬了一口,紅棗的香甜緩慢地在唇齒間蕩漾開來,隨後紅棗被拿走,一顆滾圓剝好的白胖花生又被塞進她嘴裡。
這是兩個月來,周黎第一次到鳳儀殿。
一個月前,她曾經因為周黎放蕭晏修回梁國的事找過周黎,司年想去勸她,不過周黎知道她是專門為了蕭晏修而來之後,根本沒讓她進去。
如今司年瞧著周黎,也不知有什麽話好說,索性躺著,隻用余光瞧著周黎坐在床腳的背影。
“哢嚓”一聲,周黎按開了一顆桂圓。
“這些也是我偷來的,從皇后那裡偷的。”
桂圓肉被送到了司年唇邊,可她忽然泛起一陣惡心,皺著眉,偏頭躲開了那隻手,出了口氣後,從床上坐起來,下床。
周黎把那顆桂圓肉自己吃了,又問她,“幹什麽去?”
“漱口睡覺。”
司年出去ʝƨɢ*,瞧見地上的金光燦燦,更覺刺眼的厲害,她真去漱了口,正要回去時,周黎堵在了內室門口。
她倚牆站著,雙手環胸,抬起下巴指了指桌上還未收拾的筆墨紙硯,“今年除夕你還沒給朕寫字,今日就補上吧,就當慶賀朕的大婚。”
司年深吸了口氣,壓下了心中的火氣,“陛下要寫什麽?”
周黎拍拍手上的碎屑,“還跟去年一樣吧,你寫了,朕掛在牆頭。”
周黎的目光寫著執拗,司年並不想和她爭執,四個字寫得又快又敷衍。
她寫罷就丟了筆,甩出去的墨水滴在宣紙上,狼狽又潦草。
司年又長出了口氣,“陛下自便吧。”說罷,便大步回了內室。
司年有些氣衝衝地躺回了床上,聽見外頭周黎拿起筆不知寫了什麽,隨後就聽見紙張撕扯的聲音——是周黎把那副字撕了。
司年抿了抿唇沒說話,隨後她感覺到身邊床榻一陷,轉頭便瞧見周黎跪在床上,不知在她床頭的牆上鼓弄什麽。
司年坐起身,只見自己方才寫得那“萬喜萬宜”裡的“喜”字被周黎扣了下來,她又在旁補了個“喜”,湊成了一大一小的“囍”字。
白紙黑字的寫在上頭,從司年這裡來看,甚至能透過白紙,瞧見背後滴上的紅燭蠟油。
司年的神色頓住了,周黎沒回頭,隻滿意地瞧著那一點都不規矩的“囍”字,又從自己的錦袋裡掏出一塊雪白的方帕。
司年是差一點就成親的人,一眼便認出了那東西是要做什麽用的,她登時躲開了視線,卻不妨隻這一瞬的功夫,更方便了周黎將她按在身/下。
周黎拿鼻尖蹭刮著司年的耳廓,低低道,“看來司年也知道這是什麽東西,朕之前就不知道,還是宮裡的太監跟朕說,這叫元帕,新婚之夜用的。”
懷裡熟悉的溫熱香氣讓周黎滿足地喟歎了一聲,她輕輕吻了吻司年的耳垂,“也是朕從皇后那裡偷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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