牆後的角落裡, 腳步聲打碎了薄冰, 發出細碎的聲響,巡邏人的手電筒立馬穿過猙獰的樹枝橫杈照了過去。
“誰在那?”
“是我!”司年回了一聲,攏了攏大衣的衣領,從牆後的陰影裡走出來。
巡邏人原本已經把哨子放到了唇邊,見到是司年,這才松手,由著那顆哨子掛到了身前。
“司工還沒睡啊。”
司年點點頭,望著頭上快要圓滿的月亮, 吐出了口白氣, “睡不著,出來透透氣。”
巡邏人也仰頭瞧了眼天上的月亮,心頭驀然一沉。
最近安全區盛傳,第二次的喪屍潮馬上就要來了, 而喪屍潮來的日子,就是每個月的滿月!
安全區裡人心惶惶,尤其昨天那場早得離奇的小雪,更讓這猜測, 在詭異的天氣裡多了幾分莫測的恐怖篤定。
第一次喪屍潮的爆發就在不到一個月前, 如今, 所有幸存者都是親歷者, 對那場浩劫的余悸還沒完全清除,就不得不接受第二次死亡來襲的威脅。
大家心裡都悶著一口氣,巡邏人張了張嘴,剛要向司年詢問這傳說的可信度,就見司年像是回過了神,她的目光從月亮上挪開,輕出了口氣,道,“你去忙吧,不用管我。”
說罷,司年轉身又回到了牆角之後的陰影裡。
這裡是醫院前的小公園,司年去的那個牆角有張橫椅,是之前住院的病人們,常去的、曬太陽的地方。
不過現在,那張椅子上落滿了銀色月光,月光之下,司年坐在椅子一側,腿邊還蹲著個縮成一團的身影。
是薑艾。
外面,巡邏人的腳步聲逐漸遠去,司年瞧著薑艾低垂著的頭頂,拍了拍身旁的位置,“好久沒見你,你怎麽在這兒?”
這是司年進到安全區的第七天,也是這七天來,司年第一次見到薑艾。
司年的工作很忙,每天早上都要跟著外勤組出去尋找喪屍,下午和晚上又都泡在研究室裡觀察數據。
薑艾在後勤組,和司年的生活沒有交叉,司年按照當初和薑艾說好的條件——我送你到安全區,之後你就不能再跟著我。
但薑艾在這個期間見過司年兩次,一次是在去找王大夫換藥的時候,她瞧見了司年從工作室裡出來的背影,一次是她托木頭給司年送了個蘋果,但司年讓木頭還了回來,還說她不愛吃水果。
薑艾覺得自己像是被司年剔除了,之前的種種,就像是一場夢,不論它多麽富麗堂皇,等司年厭倦了,就會被毫不留情地燒成灰燼。
薑艾在那片遺址裡茫然無措,月光毫不留情地將她的狼狽與落魄大喇喇的展示出來,展示在司年面前!
可司年就像是什麽都沒有發現,亦或是她發現了,但毫不在意。
薑艾這些天的自我安慰被司年的輕描淡寫輕易瓦解,她不得不直面“司年沒有她想象的那樣在乎自己”這個事實,並且被這個事實嗆紅了眼眶。
她沒坐到司年旁邊的位置上,而是背靠著木椅,在地上坐下了。
“我睡不著,出來走走。”
司年輕笑一聲,沒糾結於小朋友的那點別扭,“出來走走搞的這麽鬼鬼祟祟?”
“領班的人不讓我們後勤人員在晚上出來走動,她說最近上五樓丟了好些東西,懷疑是我們偷的,而且還有人試圖闖入大樓,也被抓去出外勤了。”
薑艾仰頭,示意司年看遠處牆上纏繞的鐵絲網,“那是新建的,通了電,就是防止後五樓的人晚上偷跑出來。”
那片圍牆在月光下,仿佛猙獰矗立的凶獸。
那不是用來防喪屍入侵,而是用來防備人類自己的!
司年她們沒有、也從來不知道這些規矩,聞言一愣,動作輕慢地將手掌放在了薑艾的頭頂。
“這些...都只是暫時的,等到消滅了喪屍,正常的秩ʝƨɢ*序很快就會恢復的。”
那隻手又涼又柔,她輕輕摩挲過薑艾的發絲,卻讓薑艾覺得自己體內的每一根神經都被那隻手攏在手裡,她連呼吸都停滯了一瞬。
喜歡司年這件事,已經被寫進了薑艾的核心程序,她為此做的一切改變和雕琢,都只是為了離司年更進一步!
在這不到一個月的時間裡,她被迫學著安靜、學著聽話、學著做事,學著做司年滿意的同伴。
可這種種的抹去棱角、重新打磨自己的行為,卻並沒有換來她所期盼的果實。
薑艾積壓的失望,在今夜見到司年的那一刻,被放的無限大。
頭頂那隻手的存在讓薑艾心生抵觸,然而隨著它的離去,又讓她瞬間惶恐。
她不受控地抬起了頭,像是在追隨那隻手腕似的。
她看著司年的臉,那神色叫她想起了廟裡無情又仁慈的佛像。
薑艾懵了片刻的神,不知何時,她肩膀抵在了司年的肩頭,像是匍匐在司年腿邊的忠犬似的,她想起司年剛剛說得話——等到消滅了喪屍,正常的秩序很快就會恢復的。
這是當然的事情!可如果喪屍解決不了,對她來說,也沒什麽大礙不是嗎?
研究員在安全區有最大的權限,他們沒有禁區、不需要遵守規則、他們享用最新鮮的水果和蔬菜、他們的宿舍可以明燈徹夜、所有人都要保護好他們、他們是結束喪屍時代的唯一希望!
她望著司年,無比確定司年剛剛的話不只是一句安撫,那是司年的迫切想要達成的目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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