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白十九掌了家, 雜事都交給了白夫人打理, 他又撿起了自己文人的風骨和瀟灑,整日賞花作畫,仿佛幾年前那個對親兄弟趕盡殺絕的不是他一樣。
車子越來越近,二少爺先從車上下來。
二少爺生的高大, 他下了車繞到另一頭,打開車門,手臂撐著車頂,肩膀處的肌肉鼓囊囊地撐起身上的白色軍裝內襯, 褲子腿扎進腳下的黑色軍靴。
在一群身量嬌小的女子之中, 他看起來像是一隻蓄勢待發的熊。
二少爺白文光, 他並不是尋常意義上的紈絝子弟, 在原有的劇情裡,他是繼承了外祖家軍權的人,現在是軍中的副司令,為人心狠手辣,貪圖權勢,還和男主一起爭過女主。
但對於自己的家人,這位副司令展現了非比尋常的耐心和好脾氣。
二少爺俯身把白宛從車裡抱出來,下人已經在他身旁放好了輪椅。
輪椅出現的瞬間,接風的歡喜氣氛有一瞬的凝滯,讓氣氛徹底冷下來的,是三小姐堪比三九寒天的臉色。
“吵死了。”
三小姐和二少爺長相很像,他們都有著繼承祖父的、粗礪冷硬的骨相。
而且她三庭五官長的極好,這比例極大的將她的面部輪廓調整的柔和,不僅沒有讓這張臉看起來過於男性化,還恰到好處地包裹住了骨子裡那份狠戾和野性,糅成了帶著鋒芒的頑劣和涼薄——像是包了一張人類完美皮囊的、野性未除的野獸。
她話音一落,周圍連呼吸聲都放輕了,白夫人走上前來,正看見白宛的腿被丫頭放上輪椅的腳踏。
裙擺之下的雙腿如同枯木,皮包骨頭的脆弱。
盡管白宛剛坐上輪椅,就有一個伶俐的丫頭在她腿上蓋了一張薄毯,可那一幕還是落進了白夫人眼裡,於是白夫人便再也忍不住低低的啜泣,白十九也有些紅了眼眶。
那個丫頭為白宛蓋上了薄毯之後,就站到了輪椅右手邊,朝白夫人白十九屈膝見禮。
丫頭叫/春芝,當年離家治病的時候,康將軍送給外孫女的,還有一人叫/春月,已經站在了輪椅之後,扶著輪椅的把手。
白十九端著他的文人風骨,開口道,“宛宛啊...”
白宛頭也沒抬地,“我累了,要回房休息。”
噤若寒蟬。
白夫人忙為父女倆解圍道,“這一路舟車勞頓,宛宛肯定累壞了,老爺,快讓宛宛回去歇著吧,咱們晚上再接風,也是一樣的!”
輪椅從眾人面前推進白府,所過之處,兩邊的下人都把臉埋的低低的。
白三的這一出下馬威,直把府上想往上爬的人的心思滅了大半。
剩下的一半,滅在了三小姐看見客廳那高高的、蜿蜒的樓梯的時候。
白宛在樓梯口不動,那雙黑的沒有光亮的眼睛直勾勾盯著白十九。
“爹,你真的好想我啊!”
白宛的語氣又冷又涼,明明外頭是又大又烈的太陽,所有聽見她這話的人卻不由得齊齊打了個寒顫。
像是被粘膩冰涼的毒舌爬過腳背,那股陰冷的感覺直竄上後腦,透著徹骨的寒。
白宛離家五年,這裡早不是她記憶中的樣子裡。
她出生在白家人爭家產的風波最為猛烈的時候。
那會兒,各家後人出國留學、遠渡重洋,天南地北的見識了個邊,回來之後,這老氣橫秋的宅子怎麽看怎麽不夠時髦,後來就南北揉雜,中外匯聚。
你得勢了把古宅掀了蓋洋樓,我得勢了把洋樓拆了蓋碉堡,幾十年下來,古宅早就揉成了個四不像。
現如今,古色古香的院牆裡,正中矗立著三層高的別墅,兩排低矮的下人房拱聚著主樓,從外頭看,更顯得赫赫揚揚。
之前白宛摔斷腿的時候,住的還是從前三房蓋的洋樓,她住東邊二層。
現在家裡變了模樣,她的腿依舊站不起來,住的還是二層。
白宛發了脾氣,最後白十九趕走了所有下人,客廳裡隻留下了白家人和早已經冷掉的飯菜,不知道他們說了,但到了晚上用晚飯的時候,白宛都沒下樓。
低沉的氣氛一直到了晚上十一二點,二樓忽然傳出了白宛的驚喊和叫罵,白家宅院裡頓時亂作一團,燈火通明。
司年和阿金也沒能睡下,但她們也沒資格上二樓小姐的房間,最後隻鬧到了凌晨兩三點,才見她們陸陸續續的回來。
阿金打聽了兩句,那些人隻說是三小姐認床,做了噩夢。
眼看天就要亮了,司年睡不著,披了件衣裳坐在院子裡的台階上。
阿金也睡不著,跟出來,坐到了司年身旁。
阿金說三小姐出國五年,看似是去鍍金,實則是去弄了張好看精巧的人皮,小時候的惡劣還是直白又不加隱藏的,現在那股子壞,都被悶在人皮裡,像是ʝƨɢ*釀酒似的,越來越黑、越來越陰冷!
阿金說大家都睡不著,白府的那些老人在跟年輕人說三小姐之前的所作所為,大家早沒了往三小姐身邊湊的意思。
阿金說司年要小心,這種別人都不樂意上的時候,被推出去的,就是她們了。
阿金說...
阿金絮絮叨叨說了半個多時辰,台階上透著涼,天上還有不是很明顯的一彎下弦月,清冷冷的。
直到東方既白,雞鳴聲四起,阿金才從迷迷糊糊的困頓裡醒過神,兩人回到了屋子裡換衣服,又趕到了後廚去燒火做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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