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剛剛那句話,她第一次模糊了時間。
她說“現在”。
夏東籬半點沒覺出有什麽不對,她的目光遙遙望著熱鬧的街口,“我一直以為是我在照顧她,就像一開始她照顧我一樣,可還是不一樣的,我不會小心翼翼藏起身上的不舒服,不會裝著若無其事的樣子,逼迫自己去配合那所謂的‘照顧’。”
夏東籬低頭掐滅了指尖的煙,濃濃的白色煙氣裡,她深深吸了口氣,忽然笑出了聲,“你說世界上怎麽會有這麽過分的人?”
她緊鎖著眉,一下下拍著桌子,“她總能叫你覺得自己虧欠她,總能叫你覺得自己對不住她。”
“你不是說她慣會叫你愧疚,然後叫你聽她使喚嗎?我倒希望她能使喚我,我跟你說,虧欠比愧疚過分多了。”夏東籬不自覺拔高了聲音。
她沒喝酒,但好像沒醒過。
“你愧疚完了,她使喚你使喚完了,你就沒負擔了吧?你還覺得這個人心眼多討人厭,可她偏偏要在我面前裝出一副什麽都沒有發生過的樣子,要不是我發現,要不是......”
司晨聽見飯店老板的腳步聲急匆匆到了後廚門板後頭,片刻後又慢慢走遠,他這才松了口氣,看向情緒似乎有些失控的夏東籬,試探問道,“要不,我們還是回家再說吧?”
“不用!”她夾起盤子裡冷掉的木耳放進嘴裡嚼,那木耳有韌勁,嚼進嘴裡嘎吱嘎吱的,夏東籬像是在嚼碎自己的狼狽,她抽空抓了一把頭髮,幾乎是立刻平複下了自己的情緒。
這件事熟能生巧,二十年來,夏東籬做起來無比熟練,熟練的叫司晨心驚,她又問,“剛說哪兒了?”
“哦對,我帶她去了北京。”
夏東籬音量降下來了,只是右手的食指仍舊飛快的敲在桌面上,“北京,北京...”
她看起來不像之前那樣的井井有條,司晨記得她說他姐是死在九九年的除夕,她還說她們十一去了北京之後,他姐再沒回來。
司晨斟酌著問她,“你們後來在北京住?”
故事快到結局了,他甚至沒敢問他姐死之前是否在醫院接受過治療,他是司年的親人,但又實在沒有立場向夏東籬發出詰問。
而且就兩個人之前的態度來看,他姐並不想接受化療的痛苦,不想接受在醫院的痛苦,她想輕輕松松的走——盡管司晨並沒有覺得一個癌症晚期的患者能有多輕松,但這痛苦的時間起碼是比勉力挽救要短暫。
他見過他父親滿身管子的模樣,胸外按壓曾經按斷了他四根肋骨,鼻飼管從鼻腔插進胃裡,腰邊掛著引流袋,每一次呼吸都要靠著呼吸面罩...
那些付出了高額價錢和期待的痛苦,並沒有能維持他孩子的身份。
司晨看著眼前蒼老的夏東籬,卻和二十多年前的她達成了感同身受的理解,那時的她和他都面臨著同樣的選擇,而那個時候的夏東籬才二十上下。
司晨把她手邊的水杯續上茶水,他聽夏東籬說,“本來,只是想著滿足她臨走之前的願望的。”
“那天拍完了照,我們就在城裡漫無目的的逛,逛著逛著,我們就到了醫院門口。”
“我跟她說,再去檢查檢查吧,萬一是之前的醫院查錯了呢。”
司晨舌尖發麻,他的雙手有些不安的在腿上搓動了兩下,探身問道,“你...是故意帶她去的?”
“北京的路我可不熟,沒那個本事瞞過她。”夏東籬嗤笑一聲,“況且,讓她輕輕松松的走,說白了就是讓我輕輕松松的活。這是ʝƨɢ*我們之前達成的共識,後來也沒人試圖再去討論那個生死的問題。”
“而且...我也不可能故意往醫院那裡帶她,她太敏感了,而且膽子很小,準確的說是膽子越來越小,尤其是看著醫院,路過的時候都會加緊腳步趕緊離開的那種。”
“...但我確實比她先一步瞧見了醫院的招牌,我就忍不住想,她之前檢查的醫院都是市裡的醫院,萬一查出來是誤診,那我們不是絕處逢生了嗎?”
司晨又想到了自己的父親,他聲音晦澀道,“我明白。”
“你不明白。”夏東籬冷聲打斷了他,她的臉上面無表情的,“被她那些‘朋友’無數次拋棄在醫院的人不是你,被醫院冰冷的儀器預告死亡的也不是你,你永遠不會明白。”
她頓了頓,“我也不明白。”
這世上從來沒有真正的感同身受,所以直到現在她都不明白司年當時的恐懼,可她還是跟著自己,進了醫院,做了檢查,並且再一次坐在醫生的診室裡聽自己的死亡宣告。
“情況...不大好啊。”
年輕的醫生眉頭緊鎖,“年年,你怎麽拖了這麽久?伯父伯母知道了嗎?”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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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7章 年代篇之飯店服務員vs酒吧駐唱(17)
年輕醫生姓許名知行, 司年同鄉,當然, 也是這個世界的男主。
這位男主手拿重生劇本, 上輩子因為他的一個失誤,造成一個手術患者大出血死亡,他神情恍惚地出了車禍, 重生歸來, 他讓被家暴的母親離婚,早早搬離了原來的住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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