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東籬一直被這肚子嚇得不輕,突如其來的觸碰把她自己嚇得臉色一白,她立馬去看司年的臉色,可司年臉上並沒有什麽痛苦的神色,她抓著夏東籬的手放在肚子ʝƨɢ*上,還問她,“這個樣子,像不像是懷了孕?”
夏東籬沒敢回話,她把司年吃了一半的香蕉又遞到司年面前,司年搖了搖頭,夏東籬就自己接過吃了。
食不知味。
司年像是沒感覺到她的心不在焉,電視裡開始唱《常回家看看》了,司年於是說道,“我後來常常在想,我當初離家出走,到底是為了什麽。”
“離家的第一年,我見到了形形色色的人,但是後來想想,那些人、那些事,就算我沒有離家出走,我後面或許也能碰見。”
“我說我不想要結婚生子,一眼到頭的人生,可我離家出走之後,也是為了生計奔波,在遇見你之前,我已經做好了用剩下的日子,每天兩點一線的準備,我覺得我的人生,最精彩的那一年已經過去了,甚至後來想想,那些人、那些事,也不過是我身邊的一陣風,吹過了,就過了,當初的新奇散去,剩下的東西全都讓我覺得索然無味。”
電視機裡歡快的聲音和司年沒有波瀾的語調對比強烈,叫夏東籬渾身汗毛倒豎,司年的話讓她有種不好的預感,她試圖再拿過一些什麽小零食能堵上司年的嘴。
她不想聽司年說話...至少現在不想。
可司年仍舊推開了她的投喂,不疾不徐道,“我好像輸的底兒掉,什麽都沒留下,後來我也常常想,要是我沒離家出走,或許我的病已經治好了,我會跟一個男人結婚生子,按照我的性子,我應該會鬱鬱寡歡一生,但那個男人是我父母相中的,他人品應該還算可以,我之後會有幾十年的時間,把我當初認為新奇的人和事,以不一樣的身份再去經歷一遍.....”
“說實話,我也後悔過,我一直問我自己,當初離家出走,要的就是這樣的結果嗎?”
“可我剛剛忽然就想明白了,有沒有離家出走不重要,離家出走的結果是什麽樣也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是真的在朝著我想要的方向努力,我固然還沒有找到想要的方向,但至少,我知道當時的那個環境,不是我想要的。”
“我只不過,只不過又試錯了一條路,我該早點明白,不是時日無多才能讓人滋生勇氣,說到底,把死當成退路,這不是勇敢的表現,對吧?”
司年仰起頭,看著夏東籬的臉。
她眼睛很亮,叫人心驚的亮,在那張消瘦枯黃的臉上,簡直就是夜空之中明亮的星。
夏東籬被她看得心虛,她知道她是司年錯誤選擇的路上的一個風景,司年現在在反省的錯誤,無異於是否定自己的存在。
是的,司年家境優渥,她起初自以為的“自由”,不過是離開鳳凰巢的新奇,她以後有的是機會見識更多新奇,可她選擇了離家出走,選擇了把“時日無多”當成自己為所欲為的底氣。
夏東籬是這條路上的偶然,是錯誤的果實。
錯誤的果實當然也是錯誤,夏東籬心如刀絞,卻又覺得司年這樣想,是無可厚非。
可司年抬手捧住了夏東籬的臉,她眼神一寸一寸的在夏東籬臉上流連,像是絲絲繞繞的蛛線,叫夏東籬喘不上氣來,她說,“回頭看看,我這一輩子,都在做錯誤的選擇,但是,我唯一幸運的,就是在做了一連串的錯誤選擇之後,能遇見一個對的你。”
“對我來說,已經值了。”
外頭的北風吹得窗戶呼呼作響,夏東籬生平第一次這樣厭惡自己改的那個名字——董莉,冬天分離,她早就該把名字改回來的,她早就...
夏東籬的眼淚就那麽毫無預兆的順著司年的指縫,流到她的枯瘦的手腕,她攥住了司年的手背,深吸口氣,一字一句道,“我是夏東籬!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的東籬,司年,你就是我的南山,我想每一天、每一刻,一抬頭就能看見你!”
司年笑了笑,“那我把名字改成司南山,是不是有點來不及了。”
夏東籬哽咽的說不出話,司年便悠悠歎了口氣,“可惜了,來不及了,我現在唯一遺憾的,就是沒有早點遇見你。”
“我當初第一眼見你,你在飯店的房簷底下躲雨,頭髮都濕了,整個人,像是武俠小說裡立在那裡的一杆槍,我當時就想,怎麽會有這麽好看的女孩子,英氣又灑脫,像是拿上把劍,就能行走江湖。”
“是了,仗劍天涯,我當初,就是想這樣的,要不是這樣,也沒辦法解釋我怎麽看見你的第一眼,就那麽喜歡你,喜歡到...見你的第一眼,我就想把你藏起來。”
夏東籬的眼淚直往司年的胳膊上掉,她低頭親了親司年的前額,“不用藏,我就想跟著你,攆走攆不走。”
司年忽然打了個噴嚏,她歎口氣,又靠回夏東籬懷裡,“我這輩子,欠你的太多了,等下輩子...”
“這輩子還長呢!”夏東籬打斷了司年的話,她笑笑,“這輩子還沒過完呢,說什麽下輩子的事!”
司年搖搖頭,聽著外頭越來越熱鬧的鞭炮聲,“再不說,就來不及了,我感覺,今晚...”
“別胡說了。”夏東籬收緊胳膊,她的側臉貼著夏東籬的額頭,“咱們在醫院呢,我喊一嗓子醫生就到了,你要是不舒服就和我說,來得及,我們還來得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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