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東籬的下巴在抖,細聽還有牙齒輕微碰撞的聲音,司年慢慢的搖了搖頭。
“我被搶救過,好疼啊。”
夏東籬更加快速的說道,“疼一下下就好了,年年你忍一忍,乖乖就一下,忍過了”她噗嗤一笑,“忍過了我們就能好好過個年了,你不是說,想吃老家的冬棗了嗎?我上個月才給王嫂寫了信,讓她寄些過來,算著日子,就快到了!”
夏東籬像是忽然想起了什麽,她把司年放下,又從包裡掏出一包方便麵。
夏東籬就著暖壺蓋把泡麵泡上,又拿出雞蛋和火腿放進去,她小心翼翼捧著泡麵,放到了病床的小桌板上,自己仍是回到司年身後坐著。
“這麽久了,你餓了吧?我給你泡上泡麵,還加了火腿和雞蛋,等你餓了吃...”夏東籬頓了頓,“就吃一口。”
夏東籬一邊盯著那個暖壺蓋,一邊盯著牆上的鍾,然後,司年叫了她一聲。
“夏東籬。”
她立馬低頭,“嗯,我在。”
司年有些艱難的吸了口氣,“我知道我不行了,但是你知道...人死之後,最後消失的才是聽覺。”
司年的話說的磕磕巴巴,她眼皮有點重,看起來像是困了。
“我不想,不想死的時候,身邊是那些醫生,我想你陪著我,我有點...我有點怕,我不知道,人死了會去哪兒,會是什麽樣,但是我聽著你的聲音,就知道你在,那樣,我會安心一點。”
“你就陪著我,和我說說話,或者,給我唱首歌吧,我想聽你唱《紅豆》,好不好?”
夏東籬想唱,可她的聲音顫的厲害,好半晌,她才定了定氣息,可一張口就走了掉,“還沒...”
夏東籬泣不成聲,司年的聲音卻低低弱弱的響起來
“還沒好好的感受
雪花...雪花綻放的氣候
我們一起,一起顫抖
會更明白
什麽是,是溫柔”
牆上的鍾表一格一格走到了十一點五十七,夏東籬的目光落在那冒著熱氣的泡麵上。
泡麵的香氣已經溢出來了,夏東籬的聲音顫抖,目光卻隨著那逐漸冷卻的泡麵也一並冷下去。
她更加擁緊了司年,低低的應著司年的聲音唱到,
“還沒跟你牽著手
走過荒蕪的沙丘
可能從此以後
學會珍惜
天長和地久”
“有時候,有時候...”
不知道什麽時候起,病房裡只剩下了夏東籬一個人的聲音,她一遍一遍,不厭其煩地唱著那首《紅豆》,冷掉的泡麵有股叫人惡心的油腥味,電視裡的主持人登台,馬上就是零點倒數了。
夏東籬又一次唱到了副歌。
“有時候,有時候...”
可比零點倒數先一聲響起的,是陡然尖利的心電儀。
夏東籬聲音嘶啞,“等到風景都看透,也許你會陪我看細水長流...”
第164章 年代篇之飯店服務員vs酒吧駐唱(24)
夏東籬死於半年後的除夕, 死因是煤氣中毒。
大年初一的時候,司晨從火葬場取回了夏東籬的骨灰, 然後回到家屬院去收拾她的遺物。
司晨徑直走到那個熟悉的銅綠門前, 門沒鎖,他推開門,上了樓。
樓上客廳裡坐著一個陌生的女人, 她坐在那老舊的、被燙了好幾個洞的沙發上, 上次來時,那個色彩鮮豔的沙發罩不見了,桌子和櫃子上已經蒙了一層塑料的防塵罩。
把司晨叫來的就是面前這個女人,她應該就是夏東籬說的那個,他姐的朋友,這個房子的真正主人。
女人面前的茶幾ʝƨɢ*上放著一部老式的手機,女人拿起手機,遞給司晨, “通訊錄裡只有你一個人的號碼, 我就給你撥了電話。”
說完,司晨有些遲鈍的接過了,女人電話響了,她站起身, 高跟鞋踩在水泥地上,她邊接電話邊道,“東西我都沒動,那...你先收拾, 我去接電話。”
司晨聽著高跟鞋的聲音漸行漸遠, 他有些茫然的站在原地, 環視了這個空蕩蕩的客廳一眼, 然後轉身,進了臥室,把盛骨灰的壇子放在司年的遺像面前。
臥室裡整整齊齊,就連上次那個積了灰吉他的吉他也被擦的乾乾淨淨。
司晨拿起那把吉他仔細打量,他似乎是想象到了夏東籬抱著吉他唱搖滾的樣子,嘴角不自覺的抿起,向上勾了勾。
放下吉他,司晨轉頭看向一旁的衣櫃。
衣櫃是老式的,很窄,兩個並排放著,其中一個沒上鎖,司晨打開,不到一米寬的櫃子裡整整齊齊掛著兩件冬衣和幾件短袖短褲。
靠外的那個衣櫃鎖著,不過鑰匙就在門上,司晨打開,裡面是用防塵袋套著的一套一套的衣服,滿滿當當掛了一整個衣櫃,司晨一件件丟到床上,打開一個,裡面是一件藍色的羊絨衫,套在一件焦糖色的呢子外套裡。
衣服都拿出去,最下層是個塑料的收納箱,箱子打開,最外層是塑料的防潮袋,打開塑料袋,是針勾的一張素色沙發罩,存放的很好,看起來還像新的一樣。
司晨往下翻了翻,那個他上次見過的、彩色的沙發罩就在底下,除此之外,還有許多四四方方的椅墊。
司晨深吸了口氣,又把那些東西原樣放好。
夏東籬的東西實在少得可憐,司晨把衣服疊放整齊之後,打了個電話,把地址發過去,說叫人送來些大的紙箱,然後把那把吉他也放在一起,直起腰,看向那個放著司年遺像的櫃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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