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並非不知人事的小孩,她懂為什麽斑斑偶爾會一晚上洗兩次澡,李半月也有睡到傍晚才起床的時候。
“像你這麽大的時候我就已經是這副半死不活的樣子啦,”李半月從背後環住她,靠在她肩上,輕聲歎道,“這都拖多少年了。”
“你認為你一定會死?”陳冷翡問,“假如你沒死……你打算怎麽辦?”
自己送自己一程?
沉默良久後李半月開口,對這個問題避而不答,“給我點錢,剩下的這幾個月我就待你好些,怎麽樣?”她放開陳冷翡,“你喜歡溫柔的媽媽,還是活潑些的媽媽?我都能演的。”
小姑娘盯著她看了會兒,愣是搜刮盡墨綠長裙及奶油灰外搭每一寸角落,不屈不饒地從她身上這件風衣口袋裡掏出來一把廢紙和現鈔,十元以上面額的中飽私囊,依依不舍地從中抽出張一塊的,仔細卷成筒,像給舞娘小費一樣地撥開她衣服領子,別進胸前。
李半月當即對伊蓮恩的那句名言——打孩子不對,但我真的很想一巴掌扇她臉上——心領神會。
“要溫柔的。”陳冷翡抬眼,像奶貓一樣嗲著嗓子講話。
踏累累白骨走上來的大人物確實能做到榮辱不驚,到這份上都能面不改色地將那一塊錢拈出來,鋪平,收好,波瀾未起,只是很溫柔地捧起她的臉,落吻在額,唇又涼又軟。
“又不生氣了?”李半月挽唇,“真好哄。”
“你說話不算數。”陳冷翡點著她從李半月衣服裡翻出來的錢。
“明天再說吧。”李半月撐了撐床,很慢地站起來,“我今天心情不好。”
她把小孩和燈光關在身後。
小姑娘卻又追出來,叫住她。
“不要死掉,我要媽媽。”陳冷翡語氣很平靜。“對,我自私,貪得無厭。”
她凝視著李半月那慘白到毫無血色的漂亮面孔。
“你不自私,我小時候也想有個寵愛我的母親。”李半月站定,裙擺散開,又收攏,“你還是個孩子,又懂什麽……”她微仰起頭,長發曳下,垂在腰際。
剛轉過身來的那一刻李半月褪去所有表情,極為冷漠地看著陳冷翡。
這樣的目光最容易解讀,但也最難判定其中含義。
陳冷翡想了許久也想不通李半月想表達的情緒叫什麽。
那個女人很快恢復常態,看起來溫柔,聲音像隻幼貓。
“假如我僥幸活下來……我會活到你成家,斑斑變成老奶奶,高興了?”
說完李半月便不再搭理陳冷翡,握拳往樓下走,本想摔門而去,途徑客廳時正好撞見李雲斑同宋和賢兩人親昵地聚在一起。
“冷冷呢?”李雲斑四處張望,“她說她去找你了。”
半月視線如蜻蜓點水般地掠過宋和賢,忽肩向後一扳,風衣滑落,被她自空中兜回,搭在沙發上。
“斑斑,”半月走上前,稍提起些長裙,筆直修長的腿壓過她膝側,胳膊繞過來,攀住她的頸,極輕地抿了下她的唇,“生日快樂。”
“你脖子怎麽了?”李雲斑剛就覺得李半月瞧著有些不太對勁,近處一看才發現半月頸上有一道淤紫勒痕,不像繩子勒的,但又說不清是怎麽弄的。
她抬手往半月頸側撫去,中途被截下。
半月捉住她的手,垂首要親手背,卻將吻未吻,鼻息染過,又衝她腕側吹了口氣,見她局促,還笑,“不鬧了。”
宋和賢驚愕目送李半月將李雲斑牽上了樓。
她往上看。
站在二樓處的陳冷翡側過頭。
砰一聲李半月摔上書房旁邊那間次臥的門,反手落鎖。
陳冷翡垂眸,看宋和賢逐漸從愕然變為無措。
作者有話要說:
宋和賢:CAO,是心梗的感覺
陳妹就……要知道她能和阿呆玩到一起去,就,就,就,反正
不怪斑斑跟著上樓,不要質疑小狐狸的臉
半月目前是重度肺動脈高壓合並心衰,其實她已經就走到小區門口歇三次的狀態了
第38章
“你確定你真不去?”伊蓮恩站在沙發前。
“真的不去。”阿德萊德躺在沙發上,用ipad蓋著臉。“我不要吃哈吉斯。”
“勒龐從巴黎帶過來的廚子,不是蘇格蘭的伍德森女士親自下廚。”
“我也不想聽你們陰陽怪氣的嘲諷伍德森。”阿德萊德悶聲悶氣地說,“蹭飯的原則是善待親愛的女主人。”
這肯定是一頓令人胃痛的晚宴。
伍德森和弗萊婭有梁子。
安多美達·伍德森生於愛丁堡,畢業自劍橋,自稱擁有博士學位,實則肄業,曾任蘇格蘭首席大臣,在職期間瘋狂運作蘇格蘭脫英,就在蘇格蘭公投日取得壓倒性勝利後喜提工/黨/黨/魁。
全體蘇格蘭人為脫英入歐奔走相告,歡慶獨立日,安多美達這個“叛徒”反手就一個公投違憲——“遵照憲/章,人民的決策權已委托議員,只有下議院有資格決定蘇格蘭的命運,沒辦法,這就是法律,憲/章賦予人們自由,故自由不能凌駕於法律之上。”那個金發女人在BBC訪談中如是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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