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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後的蟬鳴如一支“咿咿呀呀”昏聵的老調。
街道兩旁遮天蔽日的行道樹籠住前程,茫然得直叫睡意侵蝕神經。
半闔著眼皮劃拉手機,瞄一眼專心駕車的沙經理。她怎麽覺得但凡沙經理邁出自家公司大門,就特別精神抖擻呢。
路鹿略略坐正身體搭茬道:“沙經理,我查系統裡,撒門克,沒有開戶誒。”
“嗯,”沙九言頭也不回地哼聲,“拓展新客戶是銷售的必修課。上次的酒會畢竟是特殊場景,對你不具備什麽參考性,雖然你確實表現得不錯。”
路鹿因為沙九言最後順帶著的一句表揚翹起了唇角。
“哦,那我們現在,去陌拜?”陌生拜訪一般都被定義為約見客戶的敲門磚。
“其實是偽陌拜。”沙九言解釋,“之前我聽承包撒門克通信管道建設施工方的師傅說,撒門克新來了IT經理。我一聽名字,是我大學廣播社的師兄。不過今天上門之前,我沒找過他,你陪我碰碰運氣去。”
話雖如此,但路鹿總覺得沙經理勢在必得。到了她這個位置躬身作戰,要打只打有把握的仗,否則哪忙得過來嘛。
“沙經理,以前,和師兄很,熟嗎?”路鹿只能這樣想。
“不算熟,他追過我。”沙九言不假思索道。
“然後呢???”路鹿一臉緊張地追問,如果這都不算熟......
“然後我退社了啊,我們就沒什麽交集了。我和他不是一個專業的,只是在廣播社一起活動過幾次而已。”
“拒絕一個人,所以,退社啊......這有點,不太像你。”路鹿不是滋味地說,就快把手指擰巴成一團麻花了。那男人做什麽混球事惹沙經理傷心了麽,不然她這樣的性子怎麽可能這麽意氣用事。
卻沒料想人沙九言壓根就沒有為情所困的傾向:“等等,你好像理解錯了吧?我退社呢,是因為我在進廣播社前一直不知道自己普通話不夠標準。播了兩次之後被人指出‘n、l’不分的毛病,我就閉關勤學苦練去了。這一切和鄭洪斌,也就是我師兄,沒有任何關系。”
何為動心?
至少在鄭洪斌這裡不會得出答案。
聽沙九言這麽一說,路鹿笑得志得意滿。對吼~沙經理是四川南充人,她先前就是通過對方言談間的細枝末節猜出個八九不離十的。
路鹿這副莫名小人得志的嘴臉落到了沙九言眼裡。她實屬無奈,說話卡帶有比“n、l”不分好麽,路鹿是怎麽做到好意思五十步笑百步的?
邪乎就邪乎在路鹿真就順勢調侃起頂頭上司來:“上午你考我,下午換我考你。來一段繞口令,怎麽樣?”
沙九言打著方向盤噗嗤一笑:“不怎麽樣。我是沒問題,但你確定你能完整把繞口令的段落念給我聽嗎?”
想看她出洋相?先顧好自己吧......
“我......”路鹿頓時被噎了一噎,念繞口令這種事情......她怎麽把自己給繞進去了?
“我、我可以的。你等著,接招!”路鹿硬著頭皮給自己打氣。
沙九言挑了挑眉,一副任爾發落的樣子。
路鹿從手機上搜好了繞口令段子,清了清嗓子開腔道——
“劉奶奶找牛奶奶買牛奶;
牛奶奶,給,劉奶奶,拿牛奶;
劉奶奶,說,牛奶奶,的,牛,奶,不,如,柳,奶,奶,的,牛,奶......”
前半程倒還湊合能聽,然而後半程像被大力推倒的積木,嘩啦啦東一塊西一塊的壘不成句。
再拉垮也要堅持到底!!!
有這份心卻沒這份能耐。越念到後邊,路鹿的面孔越是猙獰得猶如變身厲鬼前脫落的畫皮......
秉持著就算繞昏過去也會有善解人意的沙經理給她做人工呼吸的信念,路鹿終於抵達了代表勝利的最後一字!
而沙九言也如她所願的“善解人意”,她替她摁下手邊的車窗:“小鹿再堅持一下,吸點陽氣就能還魂了。”
被瞬時湧入的熱空氣嗆到,路鹿滋出一腦門的汗:“我,又,不,是,女,鬼......”
上氣不接下氣,明顯是還沒還過魂來。
沙九言似笑非笑地睇著她。
好吧......她承認,她剛才那段不是正兒八經的繞口令,而是摧枯拉朽的鬼叫聲......
......
步入高聳氣派的商務樓,根據正門口的標識,撒門克包下了十至二十層作為辦公區,上海辦事處算是他們的總部。
在大堂正中央是一道圓弧型的接待櫃台,有點像醫院取號的大護士台。
沙九言一邊走,一邊從皮包裡取出名片。路鹿這個稱職的小跟班緊隨其後。
“下午好。”前台小姐的嗓門不大,卻在空曠的大廳回響。
隔著幾步遠,沙九言禮貌一笑。
走到櫃台前方,沙九言出示名片的同時,開門見山道:“您好,我和撒門克的鄭經理約過了,我姓沙。”
盡管扯了小謊,但沙九言面色沉穩,不動如山。
“好的,他在十二樓辦公。您可以搭我右手邊的電梯上去,電梯出來左拐就是他的辦公室。”
“謝謝。”
......
進了電梯,路鹿納悶道:“我以為,她會打內線電話,問一下,你師兄。”
“電視裡,都是,那麽演的。”路鹿又補充了有此一問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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