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家燒烤店生意似乎不太好,她們坐了好一會都不見有人來,味道卻不錯,連晚被辣得微微出汗,嘴唇上滿是辣椒粉和孜然混合的調料,她舔舔唇,擰開桌上的礦泉水,送到嘴邊才發現瓶口有些隱約的口紅印。
連晚轉過頭,悄悄地看一眼旁邊垂著頭看手機的女人。
那雙嘴唇為什麽會微微泛腫,連晚心裡明明清楚得很,可當她輕輕地貼上礦泉水瓶口,含住那個隱約的口紅印時,她的心裡仍然湧起了不小的滿足的波瀾,讓她的指尖都微微顫栗。
連晚做賊似的,含著那個口紅印,急急地吞了幾大口水。
周煙淺仍然在回手機信息,沒有看見她隱秘的曖昧行徑。
連晚悄悄松了口氣,又有些失望。心裡忍不住地好奇和吃味,想知道她到底在看些什麽,回些誰的消息。
這時她才反應過來,事情到現在,兩個人的關系這樣曖昧不清,她仍然對周煙淺一無所知。
周煙淺不僅對她省略了兩人關系的解釋,也對她隱瞞了關於她的自白。
連晚只知道她是從城裡來的,小時候住在平川鎮,之前工作很忙,現在樂得清閑。知道她不喜歡跟人說話,不吃海帶絲,喜歡休息,喜歡笑,喜歡親她,喜歡跟她的曖昧,卻不知道她之前的工作,她的愛好,她的朋友,她搬出平川鎮之後的人生,她為什麽會回來,為什麽會選擇她?
還是真的就像城裡所流行的那樣,周煙淺樂於享受全盤自由的人生,就像她穿小吊帶,穿超短褲那樣肆無忌憚,她也樂於享受兩人之間全盤自由,不需要任何承諾和交代的關系。
這也許可以解釋她對她的隱瞞。
連晚想到這裡,眉間小小沉鬱,機械地往嘴裡又塞了一口被烤得又乾又香的羊排肉。
忽然外頭轟隆一聲響,隨後是劈裡啪啦的雨聲。靜謐的夏夜頃刻變臉,風卷著雨絲從店門口刮進來,空氣中滿是路邊的灰塵被打濕的混濁味道。
周煙淺從手機裡抬起頭,看老板快步走過來關了門,視線挪至外頭的雨幕。
“你吃完了嗎?”她問。
她很快意識到連晚的臉色不太對勁:“怎麽了?”她以為連晚在擔心外頭的暴雨:“沒事的,等等雨就停了。再不行車停得也不算遠,幾步路就到了。”
連晚“嗯”了一聲。她的情緒莫名其妙地低落下來,在周煙淺再度親熱地靠過來看著她吃飯時,臉色也沒什麽變化。
“我吃完了。”她啃完最後一塊羊排肉,擦擦手,輕輕推開周煙淺站了起來:“我去結帳,順便跟老板借把傘。”
周煙淺不明所以地隨她站起身,看著她的背影。
外頭風雨飄搖,周煙淺站到店門口就吃了一嘴風,夾雜著雨絲的風吹得她睜不開眼睛,密匝匝的雨滴打在屋簷上,在耳邊劈劈啪啪響。
路邊的樹葉和雜物被水流裹挾著漂流,在下水道口堵著,路面已經有些隱約的積水。
雖然心裡滿是頹喪的失望,連晚撐開一把黑傘,還是攬住周煙淺的肩,盡可能地將她護著。
女人的身軀溫熱,連晚擁著她,心裡滿是眷戀。
黑沉沉的雨幕,一旦走進雨中,整個世界都幾乎失去方向。兩個人像是在跟天上的暴雨賽跑似的,淌著積水,快步走到了車邊。
一上車,周煙淺才發現自己的褲腿濕了一半,身上的衣服倒是乾乾爽爽,抱著她的連晚的衣服卻差不多全濕了。
周煙淺忙不迭地翻包給她遞紙。
連晚搖搖頭,發動車子,沒在意濕漉漉的肩膀。
回程一路沉默。
連晚習慣了開車的煩悶,卻怕周煙淺不習慣,伸手按開車載音樂。
這輛車裡的歌是租車的大哥存的,連晚不清楚他聽的是什麽,一按下開關,飄出來的就是男人粗獷的歌喉:
“聽見你說,朝陽起又落
晴雨難測,道路是腳步多——”
連晚聽得沉默,周煙淺卻噗嗤一聲笑了。
一首歌播完,車子剛好駛到舊小區樓下。
雨滴劈劈啪啪打在車身上。連晚把車停在原來的位子上,拉手刹,拔鑰匙,撐開傘打開車門,繞到副駕駛一側,動作快得讓周煙淺來不及喊停。
車窗外,傘下的身影瘦高,面容模糊,看不清楚。
周煙淺無奈地笑了一下,推開門迎上去,被連晚攬住腰肢,牢牢護在傘下。
小區裡的路已經積了水,兩人深一腳淺一腳,總算走到便利店門前。
連晚抱著她,嗅著女人脖子裡散發出來的熱烘烘的體香,小聲問:“你回哪兒?”
周煙淺被她一下冷淡一下親昵的態度搞得莫名其妙:“我回家。”
樓道裡,壞掉的聲控燈不知道被誰修好了。傘尖跟著腳步,不停地往下滴水。
連晚送周煙淺到她家門前。
“晚安。”她聲音很輕,並不看她,隻低頭看著地面。
水泥地面上已經滿是她們濕漉漉的鞋印。
周煙淺沒應,偏頭,目光探究地盯著她看了好一會。
連晚的肩膀濕著,頭髮也濕著,劉海濕淋淋地垂下來,貼在眉毛上,昏暗的樓道裡,她平時冷淡的眉眼此刻卻有種無辜的深邃。
“你就沒什麽想說的嗎?”周煙淺靜靜地問。
連晚聽見這句話,心裡猛地一跳,抬起頭,直視著她的目光,不知道從哪兒生出的一股勇氣,捏著她的下巴,低頭親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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