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天已經快亮了,桃羽忽然察覺到不遠處有什麽動靜,一道蒼老的男聲和另一道相對稚嫩的少年聲音,正低聲說著什麽“白魔令”、“俠義幫”。
桃羽朝著聲音來源看過去一眼,眉毛詫異地輕微向上挑一下,身影輕輕往旁邊一掠,便消失在房頂。
白芒認認真真將俠義幫中所有人捆好了,再度回到院落中,抬頭尋找桃羽的蹤跡。
她在山中練武、捕獵時,桃羽便喜歡在高處的樹梢上遠遠看著她。所以白芒下意識,就往屋頂上瞧。
“姐……”白芒的聲音一下子止住。
屋頂上沒有桃羽的身影,反倒是一個戴著黑色鬥笠,長紗遮面,一手握著長棍,一手立掌於胸前的男子。
男子身姿修長挺拔,隔著鬥笠外的那層黑紗,白芒看不清他的面目如何,隻隱約看見黑紗遮擋下,他穿的似乎是僧袍。
“阿彌陀佛。”聽聲音,竟是一個年輕的小和尚。
兩人的目光隔著一層黑紗,在半空中相碰。
……俠義幫的外援?
不等白芒反應過來,那青年和尚便從房頂一躍而下,一言不發改為雙手執棍,長棍直直向她而來!
白芒腦子還有些錯愕,身體卻本能向旁邊一躲,輕易避開長棍的攻勢。
“嘭——!”長棍落地,雪塵漫天。
白芒身子往後掠出一丈的同時,手指握緊桃木劍,直指年青和尚腦門。
半年間沒日沒夜的苦練,除了輕功和格殺之術,別的武功桃羽也沒少拆分成劍招,再喂給她。白芒從不問桃羽教了她什麽,桃羽教,她乖乖學便是。
整整半年過去,白芒學會的武功招式不說上百種,也有數十種了。
“你是?”白芒聲音很脆,這時在內力加持下,尤其清冽。
那和尚也不說話,隻握緊長棍,在空中甩一個棍花,再度朝她襲來。年輕和尚來勢洶洶,長棍力度十足,只是輕功卻略顯笨拙。白芒輕易往旁邊踱出一步,又一次躲過他的攻擊。
“嗬!”和尚執棍的手換了個手勢,壓低手臂單手橫掃而過,長棍末端掃過雪面。
雪塵向四周散開,如一朵白色巨扇在地面打開。不說別的,棍中大開大合之勢就讓人下意識退縮。
白芒第一次與持棍的和尚交手,這時卻隱隱感覺,他的棍法有些熟悉。白芒沒時間多想,雪塵即將濺到她臉上的那一瞬,她本能往後一個空翻躲開橫掃,劍尖點地一下,隨即借力躍至和尚面前!
桃木劍往上揮砍,直打和尚側腦!
劍風帶起鬥笠,不過須臾,遮面黑紗和鬥笠便一同向後飛起,落在雪地上。小和尚的一張臉露出來,唇紅齒白,竟然不過十五六歲的模樣,比白芒大不了多少。
白芒凝聚於手心的內力方向一轉,連帶著桃木劍也往下,她沒打小和尚的臉,轉而朝他肩膀打去。
和尚長棍還在地上掃著,力道一時收不回來,眼看就要被白芒打中,他慌張往後一仰,桃木劍擦著他的鼻尖而過。
這一擊過後,白芒立刻退開。小和尚也趕忙穩住身形,長棍在雪地上重重一拍,才撐著站穩。
冬日,商都城落了幾場雪之後,俠義幫院中的小水塘表面早已結冰,又被厚厚的雪花蓋住,他們一時沒注意到。和尚這一棍正好打在冰面前,內力沿著長棍像冰面四處漾開,下面立刻傳來嘩啦啦的碎裂聲,冰層一下裂開。
白芒腳尖借力,輕巧往旁邊一飄,在岸上站穩了。她身上滴水未沾,只有桃木劍尖輕輕點過水面。
倒是那和尚差點沒穩住掉入水中,僧袍邊緣明顯沾上水。
和尚內力是高於白芒的,卻接連在她手下吃虧,他明顯變得急躁起來,白淨的小臉變得通紅,憤憤盯著白芒,拎著棍子便朝她衝來。這時他已全然忘記招式步法,純粹是一通亂打,幾招過後,他不僅沒打中人,自己反倒挨了幾劍。
鈍鈍的桃木劍砍在身上,雖沒有外傷,但體內淤傷帶來的,也是實打實的疼。漸漸的,小和尚眼睛都紅了。
白芒倒是越戰越勇,出山後第一次和人打架……不,生來第一次和人打架,就明顯地佔了上風,她還覺得挺有成就感的。剛開始她還以為,小和尚是俠義幫的外援,但打著打著,她就逐漸發現了不同。因為她所學的格殺之術,她對殺意尤其敏感,小和尚雖然來勢洶洶,卻沒有一絲殺意。
就像是,只是和她切磋一樣。
既然是切磋,白芒也就收斂招式,既沒有用格殺之術,也不打他的頭、頸、丹田等致命部位,隻照著肩膀、手臂、腿關節等地方打。不過小和尚要是再不能掰回一招,接著打下去,怕是會被桃木劍打得走不動路。
“阿彌陀佛。”院中不知何處,突然傳來一聲幽幽的歎息,聲音蒼老慈悲,在空曠的院子中擴散,“認輸吧。”
白芒找不到聲音來源,隻將手中桃木劍握得更緊,另一隻手指間,悄無聲息捏住石刀刀片。
那小和尚站在幾步外,看她的眼神仍是憤憤的,他不服氣地哼一聲,卻還是單手立掌於胸前,朝白芒微微鞠一躬:“這位小施主武功了得,是小僧技不如人。”
小和尚說完就轉身躍出院子,在地上留下兩個重重的腳印。他的輕功如他的棍法一般,大開大合,厚實有力,不過他顯然不太熟練,反而顯得笨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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