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一個龍,大龍,大飛龍!”
來珺和白木青低頭一看,發現正是陳鑫和,剛才那個掉了窩窩頭的小男孩再度登場,手舞足蹈的,像馬上要騎著巨龍上天一樣。
糖人師傅見了他,笑道:“你得轉一個,轉到龍才行。”
“可是之前你都給了我一個龍。”
“那是過年的時候,每個小朋友可以免費送得一個生肖糖人,你已經有了一個了,之後就得轉轉盤了,知道不?”
陳鑫和聽懂了,小手一伸,便讓指針轉動起來。木製指針轉了幾圈,最後堪堪停在了“豬”上,離龍還差了些距離。
沒有轉到龍,來珺還擔心陳鑫和要抗議,重新來過。卻發現他並不“挑食”,龍也好豬也好,他來者不拒,拍著巴掌,請師傅快些乾活。
師傅沒動手裡的畫杓,眯眼一笑:“小子,帶錢來了嗎?上次免費送,這次可要錢了呐!”
陳鑫和一聽,嘟了嘟嘴,撒起小短腿就跑,跑得一顛一顛的,看樣子是回去討錢了。
見他一跑,來珺也不管手裡的食物耐不耐晃,立刻就跟了上去,白木青舉著個糖人,也跟在她身後,活像個舉著旗子帶隊的導遊。
來珺見陳鑫和一下子躥出去,還怕他跑丟,但很快便發現完全不用擔心,他穿得厚,裹了裡三層外三層,渾像個奔跑的豬肉餡餃子,快不到哪裡去,她們步子邁大一些,就能遠遠跟上。
她快走著,同時留心周圍環境,周邊很有可能是他以往生活的街區,可以為回溯真相提供線索。
出了菜市場後,街道逐漸變得寬敞起來,沒一會兒便到了一片居民區,幾棟樓連在一起,外面塗著灰乎乎的水泥,抬頭一看,全是伸出來的防護欄,藍色的雨棚,生鏽的鐵欄,撲面而來的老式樓風味。
每棟樓的入口處都有個單元門,長得大同小異,稍不注意就容易進錯。來珺特意擦亮了眼睛,怕跟丟了。
正走著,她往遠處一望,忽然察覺到大事不好,步子立刻放慢下來。
前方第三個單元樓門口,張月鑫走了出來,龐然而站,左手叉腰,右手攥著鍋鏟,似乎在等著小兔崽子回家。
陳鑫和本來飛叉叉地往前跑,忽然見了她,“嘎”地一聲嚎,轉身就往回逃,像是見著了夜叉怪,會茹毛飲血的那種。
張月鑫大喝一聲,提著鍋鏟便追了上來,沒幾步就把陳鑫和逮了住,一把將他攔腰抱了起來,接下來又是一陣鬼哭狼嚎。
來珺和白木青非常自然地刹住腳步,將目光投向別處,裝作路人,淡定地從旁邊飄過。
若說張月鑫之前像是炸掉的皮球,此刻就是一個炸掉的鋼絲球,氣得怒發衝冠,揚起鍋鏟,直接往陳鑫和身上招呼。
“叫你半天不答應,還以為你在蹲廁所!跟你說了多少遍,只能在兩棟樓之間玩,不能跑遠!說了多少遍了!多少遍了!多少遍了!”
陳鑫和此刻已經雙腳離地,整個懸在空中,張月鑫似乎還數著節拍,便數邊打,還挺有節奏。
來珺從旁邊經過,都能感受到凌厲的掌風,不過陳鑫和穿得厚,屁股上怕是堆了內褲、秋褲、毛線褲加燈芯絨褲,把力道全都吸收了,一鍋鏟下去,聽那聲像在拍棉花被。
不過這並不妨礙他哭得大聲,那哭聲猛烈、持久、抑揚頓挫——來珺這一路走過,不僅感受到凌厲的掌風,還有穿透耳膜的聲波,再和張月鑫的嗓音一對比,不禁感慨,這家人是不是有祖傳的獅吼功呀?
她路過之後,為了方便觀察,便帶著白木青走進對面的單元樓,透過樓道間鏤空的外牆,觀察外面的動靜。
兩人停在了二樓的樓道間,開始觀看樓下的“家暴”現場。不得不說陳鑫和的哭聲猛烈,張月鑫的掌法也不差,掌掌有力,她手裡要是塊菜板,都得給直接拍折了。來珺這麽遠遠看著,都感覺筋骨在顫抖。
白木青拿過了米餃,邊吃邊看,疑惑道:“他媽媽是不是練過啊,這打法可以自立門派了吧?”
來珺皺著眉,如果說之前在菜市場,還只能算是脾氣暴點,那現在就是真的動手——而且這周圍的街坊鄰居是怎麽回事?這麽大的動靜,都不出來勸兩句,甚至都沒出來看熱鬧,是習以為常了嗎?
而陳鑫和的腦中殘留下這兩段記憶,是不是因為都挨了打挨了罵,所以記憶深刻,保留到了現在?
想到這裡,來珺盯著張月鑫的身影,心裡冒出了個猜測:這個夢女,難道是張月鑫本人嗎?在長期的追逐打罵中,給陳鑫和留下了心理創傷?
樓下,張月鑫約莫是被哭聲吵煩了,將懸著的陳鑫和掉了個,這回頭朝上。她順手拽起罩衣往他臉上擦,把眼淚鼻涕一把抹掉。
“哭啥哭,丟死個人了,自己犯了錯還好意思哭!”
說完,她一手拿著鍋鏟,一手擰著陳鑫和,大步往樓裡走去,像擰了桶煤氣罐上樓,瞧那架勢,連上十樓都毫不費勁。
見她上樓,來珺立刻擦亮了雙眼,觀察她住在幾樓,方便采取下一步行動。
可越想看清,卻越看不清楚,眼前忽然晃悠起來,不能集中注意力。
她身子猛然一震,手裡一松,大包小包的食物滾得七零八落,湯湯水水灑了一地。她立刻反應過來,這好死不死的神經波動又來了,還是一樣的猝不及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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