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有一點他們沒有撒謊,他們確實很寵這個孩子,舍不得打,更舍不得罵,一直寵著愛著,只希望他平安長大,叫一聲‘爸爸媽媽’。”
白木青倚著牆,她下午沒吃飯,回來時路過便利店買了兩份關東煮,結果來珺不吃,她便兩份一起嗨了。此刻吃得正香,聽到這話忍不住接了一嘴:“不過‘爸爸媽媽’這個稱呼,今天就到期了,明天開始就是‘叔叔阿姨’了。”
來珺瞟了她一眼,她果然還是一副漫不經心的樣子,什麽事情都不放在心上。此刻病房內外,氣氛都沉重得壓抑,但她還能吃得津津有味,都不知是生性豁達,還是沒心沒肺。
見她吃得忘乎所以,來珺忍不住提醒:“快點吃,等下要一起移意,別把這味兒帶進去。”
“好勒!”白木青答應得倒是爽快,轉過身,一鼓作氣,幾口便刨完了。
過了很久,久得丁冬都坐著原地睡著了,來珺終於注意到,劉馳然有了反應,他情緒激動起來,紅了眼眶,一臉不可置信的模樣,但張月鑫很快抱住了他,兩條粗壯的胳膊,環繞著他的肩膀,湊近了他的臉龐,一個勁地安慰。
陳和嘴裡也不停,似乎一直在道歉,不時抹著臉頰,擦拭淚水。在他倆雙管齊下的解釋、道歉加安慰下,劉馳然總算平複下來,只是神色黯然,嘴唇似乎僵住了,不知道該說什麽。
來珺看了看時間,凌晨3點,看來張月鑫和陳和這次進去,不僅是坦白事實這麽簡單,還安撫了劉馳然的情緒,挽回了一下自己的形象。他們進去時,三個人是相親相愛一家人,出來時,是悲苦的相親相愛一家人,本質上還是沒改變。
來珺不知是不是該感謝他們,雖然廢話是多了點,但劉馳然的情緒穩定了下來,總歸對移意有好處。
張月鑫和陳和出來時,和來珺對視了一眼,都心虛地低下了頭,知道自個沒有要求做,說了很多不該說的,控制不住想找補以前的過錯。
來珺神色淡淡,示意他們道隔壁病房休息,全程沒有給予任何評價。
第二步,輪到她出場了。
劉馳然見了她,紅眼圈還沒消,但情緒已經恢復正常,費力地張了口,身子往她這邊靠。
“老師,我爸媽跟我說,我是他們買來的,他們原來的兒子病死了,我在人販子手上,便將我買了過去。”
來珺在他身邊坐下來,“嗯,他們說的是事實,只不過是人販子先拐走的你,還是你爸先給人販子打的電話預定,這個暫時還不能確定。”
劉馳然垂下頭,本就憔悴的臉,現在一片慘色,顯得更加病態。
“他們對我很好,從來沒有打罵過我,我讀書的時候,總能聽見同學說,他們怎麽受罰受管,父母怎麽離婚作妖,但我爸媽他們關系一直很好,對我也是要多疼愛有多疼愛,給了我一個非常幸福的童年。我知道他們的行為不對,但我就是怪不起他們,他們養了我二十多年,把最好的都給我了……他們真的會坐牢嗎?我現在真的,心裡特別不是滋味……”
來珺就聽他嘟囔著,一直沒說話,最後等他安靜了下來,她才道:“你之前說,記得你媽媽小時候打過你,而且力道還不輕,有些懷念,現在還懷念嗎?”
聽到這麽個問題,劉馳然一時無言,因為他現在才意識到,那個打他的女人,不是張月鑫,而是另一個陌生的女人,他應該叫她“媽媽”,但是現在怎麽也叫不出口。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懷念那段記憶,是因為她是他的親生母親,還是因為誤以為她是張月鑫,覺得親切,所以才懷念?
她居然打他,打得還那麽狠,他憑什麽要懷念呢?
“現在說不上懷念了,但她現在人在哪兒呢?她如果還想見我的話,我也想見見她。”
他說著,神色並不太期待,還是憂心忡忡的樣子。來珺知道,他一直擔心張月鑫和陳和的下場——他怕他們會坐牢,幾年都不能再見到他們。
她撇了撇嘴,回答說:“我可以帶你去見你的母親,但是現在,需要先將你的夢境解開。”
劉馳然抬起頭,有些猝不及防:“嗯?可以解夢了嗎?你們知道夢女的身份了?”
“嗯,你也很快就會知道了,解開之後,她再也不會出現,你可以安心地睡覺了。”
這算是這麽多天來 ,第一個好消息,劉馳然的臉上,忽然有了生機,忍不住笑起來,眼角的紅暈都變成了喜色。
“現在,請你躺平睡好,之後在頭腦中,你會再次看到夢女,不過這是解夢需要,我會一直在你身邊,你不用害怕。我向你保證,這將會是你最後一次看到夢女。”
…
清晨,陽光正好,涼風徐徐。
來珺和劉馳然都換上了冬裝,走在大街上。
這是去劉馳然公司的路,他們之前走過,路邊有個“乘龍酒店”,通體由玻璃和金屬構成,晴天反光效果一流,在十字路口異常醒目,就算不住酒店的人,都忍不住看上兩眼,連帶著對這整條街印象深刻。
劉馳然見著了酒店,高興地搓了搓手,“快到了,只要看到這個建築,就證明公司不遠了。”
來珺沒說話,怕冷風往她嘴鑽。
劉馳然轉頭看了眼她,本來笑容滿面,但笑容越來越淺,最後變成了一臉茫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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