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搶救,少年脫離了生命危險,但失去了神志,對外界的刺激沒有反應,宛如在車禍中丟失了靈魂。
讀到最新進展的這天,白木青很早就收了工,窩在小屋裡,將幾天的相關報道,來來回回看了個遍,也因為此事關注度高,當事人的信息,被流傳了出來,稍微一搜索便能了解個七七八八。
現在網上關注的點,主要有兩個:
公交車明明已經開過來,單敏浩為什麽要衝出去救手機?
他的失智能夠治好嗎?
廣大熱心網友會集群智慧,大開腦洞,對該事還是百思不得其解,但白木青之前就有所懷疑,到了現在,一切懷疑都水到渠成,匯聚成了一種可能性,一個可以讓所有問題迎刃而解的可能性。
當天晚上,她輾轉反側,逼近凌晨時分,終於翻出尤容顏的郵箱,冒著違背協約的風險,給她發了條信息。
——若顏,在今年七月份,你們有沒有來過珞玉市?
這條郵件沒頭沒尾的,也沒注明是誰,但尤若顏猜到了發信人,第二天中午,回了信息。
——去過,所長在做問題青少年意識問題的研究,所以會前往全國的監獄和少管所,會見各種問題少年,7月10號左右,他去了珞玉。
白木青將數字記錄下來,7月10號……單敏浩在7月25號被釋放,那麽在此期間,高蔚來很有可能會見過單敏浩,移入過他的大腦……
想到這裡,白木青背脊發涼,經過三年的磨礪,她的心包都變得厚實,感覺來得不快不慢,總能格外淡定,但將時間線串起的那一刹那,胸腔沉悶,三年前的驚懼與憤恨,再度襲上大腦,來了個透心涼。
盛夏時節,連風都變得燥熱,吹不去熱意,凝滯在半空。白木青躺在涼席上,身體疲倦,隨時可以進入昏睡,但腦子卻異常清醒,將白日搜集到的信息來回呈現,清晰得不落下任何一個標點。
三年,不過三年,失智的現象,再度出現。
其實當時定下協議時,白木青就知道,高蔚來也許還會繼續新技術,只是礙於小芩一案,會變得束手束腳,會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痛定思痛之後深入鑽研,至少要完善技術,降低風險。
她知道新技術並未滅絕,但她沒那個能力再去操心,只要它遠離來珺身邊,遠離她身邊,她可以當做沒有發生,不再過問。
但現在,失智現象重現人間,就發生在來珺身邊,並且這一次,還吸引了全國關注,影響程度比三年前更為廣大,討論度居高不下,目前還在醫學的討論范疇,但之後會不會找準方向,對準意識界,將意研所暴露在大眾的視野中呢?
思緒太過複雜,在大腦間來回穿梭,組合出了無數種可能性。窗戶木欞破了邊,往裡漏風,凌晨的軟風,送來一捧清涼,拂去了鬢邊的薄汗。到後半夜,白木青的呼吸變緩,終於睡了過去,腦袋歪向了一邊。
……
雖然因為單敏浩一事,白木青心裡不安,但卻並沒有任何行動,只是暗中觀察,持續刷新消息,查看最新進展。
但她沒行動,尤若顏卻更進一步,又給她發來了消息。
——有件事情,我覺得還是有必要跟你說一下,7月10日左右,高所長去珞玉調研,但是他順帶參加了意識趣味大賽,而且在比賽之後,他請前三名選手吃了飯。他沒有告訴組委會,所以也沒有報道。
如果說之前單敏浩的新聞,對於白木青,像是清晨的炮竹,那這條郵件,就是午夜的炸彈,能把人從睡夢中炸醒,神志都給炸沒。
繼不繼續新技術,這個不在當年的協議范圍中,白木青無權干涉,但是不與來珺產生交集,這是他們反覆確認過的條件,高蔚來就算再公事公辦,也應該避一下嫌吧?
一陣情緒的劇烈震顫後,白木青又覺得不對,按理說以尤若顏和谘詢部的親疏關系,她不應該知道這些。連大賽組委會都不知道的隱秘消息,她怎麽會知道?
——我在珞玉意研所有個朋友,是他聊天時,聽珺子的谘詢組說的。
——我也是最近才知道這事,和那朋友聊天的時候,他無意中提起的,問我有沒有和高所長一起過去。
白木青見了那消息,以最挑剔的目光,來尋找疑點,但她瞪了半晌,眼珠都出現了血絲,只能承認事態的離奇程度,離奇但是又可信。
她放下了手機,兩手交握,掌心向上,額頭埋於掌中,先恢復冷靜。
沉寂了三年,她已經習慣寂靜,也安於寂靜,不願破壞任何平衡。可是沒有想到,變故來勢洶洶,逼得她不得不采取行動,在平衡和寂靜間做出選擇。
再抬頭時,白木青的額頭上,落下兩圈紅印,紅得扎眼,深得勁道,像之前戴了個金箍,勒得腦門疼。她拿起手機,終於給對方回了消息。
……
之前為了與舊有的生活斷絕關系,白木青不允許自己的通訊錄中,出現意研所的人。該原則就像是一條線,將她和意識界完整分開,但如今主動去聯絡,她知道意味著什麽。
意味著她這一方,已經破壞了當年的協議內容。
但即使如此,她仍舊把握著分寸,試圖堅守最後的平靜——高蔚來請前三甲吃飯,也許只是想犒勞這波先鋒,為普及意識界知識做貢獻;單敏浩事件,不一定會轉化為意識問題,不會在意識界攪起狂風巨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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