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發展,氛圍應該很快步上正軌,但是大樓之中,卻流傳起一種說法,在工作間隙,在茶余飯後,在眾人間傳播。
——經過上安的研討會,柏情對總所的移意方式有些建議,正準備再次前往,同總所長溝通調整,但是卻在出發之前,遭遇了車禍。
這個說法看似遺憾,但細品之下,帶上了詭異色彩,將柏情的死亡和上安的總所長聯系起來,越傳越玄,令人浮想聯翩。
不過說法沒有流傳太久,嶽飛舟很快,就接到了來自總所的問候。
柏情出事後,總所第一時間發來了慰問,為這名優秀意識師的遇難感到遺憾,表達了深刻的沉重之情。
時隔五天,總所打來了第二通電話,只不過這次是高蔚來親自撥通,進行了第二輪慰問工作。
嶽飛舟當然得親自接電話,迎接來自總所的慰問,“還好,整體都恢復過來了,一切正常,只是小情的空缺,還得再物色一下人選。”
高蔚來繼續寬撫了兩句,接著話風一轉,“我聽說最近所裡,有流傳一些消息,說是小情對我們的移意方法有些意見,本來想過來探討的是吧?”
“哦對,因為之前她參加過上安的研討會,大家都期待著,她和你們能有些思想上的火花,結果出了意外,挺遺憾的吧。”
“嗯,遺憾是可以理解的,不過當初小情離開時,可是沒有任何意見的,問題處理得非常和諧。”
嶽飛舟有些語塞,“呃……是的,不好意思高所長,這次貿然的舉報,給您和總所添麻煩了!”
“嗐沒事,我不是說了嗎?這事都已經過去了,就不要再提了。我現在是比較擔心的,是和柏情要好的同事,他們能不能走出來?”
“他們會好的,現在雖然還是有點悲傷,但總歸會放下的……”
高蔚來喟歎一聲:“可是如今聽所裡的傳言,可不是會放下的樣子啊。”
嶽飛舟卡了殼,忽然間明白了他的意思。
“這樣吧老嶽,趁著這次人員更補,你看看還需要那些人手,一起補上來,小情的意外著實令人痛心,但我希望滬安所能夠和以往一樣輝煌,甚至超過以往,更上一層!”
三年前,1月中旬,在中央意識管理司的督促下,滬安所經歷了一場大幅度的人員調動,補充了新鮮的血液,也更換了“老化”的組織,包括許諾伊和康見雲在內的多名工作人員,被調離滬安所,分散到了全國各地。
此次變動聲勢浩大,但又默默無聲,沒有激起半點水花。
……
三年前的寒假,來得很早,但是來珺卻覺得很累,累到實習回家後,隻想臥枕長眠。
卓嫣親自趕來接她,來了之後二話不說,先做了一桌子滬安菜,清蒸大閘蟹、糖醋小排、白斬雞,這是主菜,她怕來珺吃不下,還備了一桌副菜,清燉南瓜和蔬菜葉粥。來珺回家後一看,還以為時間快進,被她媽媽直接拉到了過年前夕,要招待親戚貴客。
不過她也確實吃不下,明明是寒冬臘月,卻出現了盛夏酷暑的疲怠,看什麽都不順眼,提不起興致。
她走在街頭,行人流動,樹影濃疏,街邊的店鋪一個過一個,人語與雜音一重覆一重,她始終目不斜視,神色淡淡。明明冬陽明媚,世界卻如同褪色般寡淡,激不起她任何多余的注意。
不僅是世界的景色,連身邊的人也是一樣。大四分散實習,忙碌不堪,在正式寒假之前,意識學院的同學約了一波,期末的聚會,院系的活動,同學的邀約,來珺一個都沒參加,甚至面都沒見,就返回了滬安。
身邊的同學發現,來珺像是從一個小公主,變成了太皇太后,要見一面都難——只有她召見你,沒有你約見她。
而對於來珺來說,人際關系變得乏味,也過於耗費精力;她沒有想見的人,也沒有樂於維系的感情,在眾人的歡語中隻覺得落寞,熱鬧也淪落得單薄。
在離開之前,卓嫣特意向來珺的好友打了招呼,表示柏情不幸車禍離世,來珺所受刺激太大,所以變化了不少。希望她們不要再提起柏情,以助於她盡快忘卻傷痛,恢復正常。
朋友們都深表理解,自覺地屏蔽掉了柏情這兩個字,當作是違禁詞,出現時要自動□□。
回到家裡,來珺開始了畢業論文的撰寫,每天三點一線:臥室,飯廳,床,流水線上的工人都沒她規律。
卓嫣想著法子逗她開心,讓她出去散步閑聊,她沒那個心情;帶她出去看貓逗狗,她沒那個興趣;約她去看最新熱評電影,她沒那個世俗的欲望。
卓嫣每天路過臥室,默默注視室內,見來珺專注於屏幕,安靜得沒有一絲聲響——熟悉的背影,陌生的狀態。
她雖然心疼,但仍然感到一絲慶幸。
在手術前,高蔚來向她說明,清除記憶確實有利於神志恢復,但是柏情這個人,給她留下太深的印象,造成太重的情感創傷,手術中會破壞相當一部分神經元,影響到大腦皮層,特別是前額葉的損傷,會導致她性格大變。
如今的來珺,冷漠、孤僻、任性,對一切都漠不關心,一夜間失去了對人對事的興趣,不管是活物還是死物,在她眼裡,都是半死不活的存在,不足掛齒。
但卓嫣卻又忍不住慶幸,因為除了性格之外,她的一切都正常:智力、認知、行為管理,甚至比之前還要自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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