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失智了。”
……
因為一夜驚魂,高蔚來第二天狀態不佳,領帶端整,但神色走樣,眼尾染了層倦色,不過到了總所後,發現還有更令他驚魂的存在——
白木青坐在了他的辦公室裡,雙腳一隻前伸,一隻折起,雙手靠在沙發背上,姿態開闊,把辦公室坐成了自己家。
高蔚來料到她會來,所以也不算是不速之客,理應得到個招呼,“柏老師,好久不見。”
辦公桌邊的茶花開得豔麗,清晨來後,高蔚來都會駐足欣賞一番,松松土,澆澆水,但今兒實在沒那個心情,見一次白木青,就已經足夠敗興。
白木青不消他邀請,自個就來到了辦公桌邊,與他相對而坐。今天特意來這聖潔之地,她依然穿得簡樸,大衣都洗敗了色,不及她的臉色好看。
“高所長,我想請問一下,您在珺子的大腦中做了什麽?”
高蔚來拉開公文包,一件件取出資料,眼皮沒抬,“這事你不是最清楚嗎?”
白木青一聲嗤笑,提起衣襟抖了抖,脖子勒得太緊,不夠她發揮,“剛剛進門前,保安已經檢查過,沒有監視、監聽設備。咱們不是出家人,也別打誑語,不要浪費這個正面溝通的好機會,有什麽事兒今天說明白。”
高蔚來沒應聲,他掛念著工作日程,給實驗部那邊打了個內部電話,聊了幾句,才悠悠掛了聽筒。
“我說了,這件事你應該最清楚。難道不是嗎,將一切都掌控在握的柏老師?”
白木青咬著牙,牙關都從皮下凸了出來,“不,我沒有掌控在握,至少沒有掌控到你的態度,你當真是一點都沒變!”
高蔚來笑了起來,強撐著精神,把疲憊趕了出去,“我應該變什麽呢?難不成你們在我大腦裡創建一個想法,我就該瞬息萬變,變得你們想要的樣子我都有?”
白木青無言了半晌,再開口時,語氣中帶了幾分勸誡,“高所長,我知道你現在所作所為,很大一部分是因為你的女兒,但是你真的覺得你要建造的世界,是她願意看到的嗎?”
高蔚來搖了搖頭,唇邊掛笑,“來珺這丫頭可真是,趁著我睡著那會兒,還偷看了夢境,不愧是在你身邊待了半年,什麽邪門歪道都學會了……”
說著,他抬頭,回歸正題:“我相信她願意看到,而且大部分人都願意看到,別把我想得太狹隘,和滿足個人所求相比,我更看重整個社會的發展。”
“你確定嗎?即使在被綁在床上灌入思想,即使沒了選擇自由,即使成了千篇一律的‘正確人’?”
“那不是你們設計的情節嗎?來珺的演技真是不錯,拿起針頭時的那一笑,真能凍人心魄呀!”
“我們沒有設計,”白木青斬釘截鐵,“確實是催眠了你和寧欒,但是進入你的大腦後,一切都是讓神經世界自由發展,我們只是隨機做出反應而已。高所長您才思過人,博古通今,對世事的洞察細致入微,想必您的神經世界,最能體現世界本身的發展規律。可是就算是您,一個堅定的‘新意’擁護者,發展到最後都慘遭洗腦,難道這還不能說明問題嗎?”
高蔚來聽得津津有味,眸中放出了光彩,“這難道也是入侵計劃中的一部分嗎?創設想法後,再由你到我辦公室傾情解說,以防我不相信,覺得是你們瞎編亂造的?”
白木青呼出口氣,剛剛硬憋出來的溫言細語,瞬間一掃而光,化為了最赤.裸的敵意。
“所以,你並不打算解除來訪者大腦中的死結,對嗎?”
“為什麽要解除呢?這本是感天動理的好事,你可以去問問他們自己,問問他們的家人,看想不想解除。”
“那珺子呢?你必須解開她大腦裡的死結,這本來就是你犯的規,你沒有信守承諾!”
“柏老師,你應該反思一下,是不是你先破壞了當年的承諾呢?”
“你說的是這個承諾嗎?”白木青站起來,頂起滿身的肅殺,食指相下,直戳桌面,“總有一天,我會讓你從這個位置上滾下來,跪在受害者身前,懺悔你的罪過!”
“四年了,”高蔚來雙手交疊,坐得端正有禮,“你的承諾倒是一個也沒能兌現。”
作者有話要說:
第169章
白木青回到家後見尤若顏坐在沙發上,端著飯碗喂食。她怕來珺進食困難,特意熬得清湯寡水半點肉末不敢放生怕嗓子眼小卡住。白木青見桌上還有豆角和花菜,舀了些出來端到廚房去碾碎方便和著稀飯一起喂。
尤若顏打量她的神色,知道談話的效果不妙“他都不答應嗎?”
“對,忌憚是一回事但是改變又是另一回事。”
話音落地後,兩人都沒再說話,一個安安靜靜喂食,一個安安靜靜搗菜。
半晌,白木青將菜末混進稀飯裡拌勻了,接替尤若顏的位置,開始喂飯。來珺只剩吞咽的條件反射外界往裡灌什麽,她就咽什麽不灌她就不咽絕不主動覓食自生自滅得非常徹底。
如果用杓子送到嘴裡她不會吞咽食物在口中滯留會往外流白木青只有一手托著她的脖頸,迫使她微微抬頭,一手用杓子往喉頭送。
尤若顏不忍心再看,轉過了臉,背對著她倆,凝望窗外的冰天雪地。這幾天連續的冰雪覆蓋,有人在花園中堆了雪人,舉著個樹杈杈,笑得格外得瑟,似乎取得了天大的勝利,讓對面樓的人都俯首稱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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