設計vs體驗,這是四年前,他和柏情一直在爭論的問題,也是爭論至今的矛盾點。
四年前,他用設計,創造了完善的人格,創造了改良版的“問題人士”,如果沒有柏情的阻撓,他甚至能更進一步,創造美好的新社會。而在阻撓面前,他退而求其次,希望用設計好的幻境,來改變來珺的立場,向柏情證明設計力量的偉大。
與此同時,柏情卻在踐行另一種觀念。她從未向來珺講解過任何理念,卻一直陪在她的身旁,從四年前相戀,到四年後的陪伴,她沒有給來珺設計好的思想,而是給了她體驗的機會,最後交由她去判斷。
他和柏情,都在來珺身上耗費了巨大的心血,從四年前的反向舉報,到四年後的意識入侵,都圍繞著來珺展開——可以說來珺,就是他們雙方博弈的最關鍵之處,而來珺本人的選擇,就證明了兩種觀點對弈的結果。
現在的這場談話,看起來僅是一場談話,一場雲淡風輕的閑談,但其實是四年來,他和柏情博弈的最終戰場,是兩種立場對峙對年,終於見分曉時刻。
最後,來珺經過了千萬種“思想設計”的干擾,還是保持住了自己的立場,來到了他面前,來到了終局之辯這一步。她選擇了“體驗”,選擇了在現實中,陪著她去體驗和經歷的柏情和白木青。
將過往的種種都複盤完畢,心裡有了最終的預測,高蔚來看到了預測的未來,那個新意技術終將破滅,無法改變的未來。
他忽然笑了起來,釋然又苦澀,“原來呀,我終究是留不住你的,不管是四年前,還是現在,終究都留不住你……”
他的話音越來越小,到了最後,幾不可聞,帶著沉甸甸的感傷。但同時,他站起了身來,往樓梯口走去。
這所大樓裡沒有電梯,要上下,只能一層一層更替,也只能一層一層地去經歷。高蔚來將來珺送到了樓梯口,對著她揮了揮手,示意她可以自行離開。
來珺轉身前,最後看了他一眼。出口燈光暗黃,給他鑲了個邊,邊緣的燈光可見,但卻將他的臉龐和身體模糊,似乎化成了一道影子,一個象征,一個立場,佇立在大樓的最高位,如今卻親自送她離開。
伴著樓道燈,來珺一路向下,這些白木青走過的路,她如今又走了一遍。
沒了那些糾纏和困擾,樓道間顯得空曠,好像所有人和事都蒸發消失,只剩下她孤身一人。
一樓大廳中,錢館長和保安也不見了蹤影,原來許諾伊、程諺、尤若顏和寧欒,已經將一樓、二樓和三樓的麻煩料理了乾淨,但是卡在了四樓的公安局和管理司,死活脫不了身,還擔心五樓白木青的狀況,誰知來珺一身自由,降臨了下來。
經歷過之前的狂暴,大廳之中,凌亂依舊,花盆倒地,油畫偏斜,來珺走過時,細細地打量,這棟大樓,這棟困了她四年之久的大樓,終於迎來了終結。
22歲的來珺推開總研所大門,25歲的來珺走了出去。
大樓外,海風遊蕩,浪花肆虐,來珺穿得單薄,但並未瑟縮,她迎風而立,長發翩飛,在腦後斜舞向上,宛如綻開的綢帶。舉目望去,海面浩瀚,波光淋漓,雪花洋洋灑灑,只是輪廓細小,入水即化。
從孤島之上,可以眺望到遠處的海岸,那裡有蜿蜒的街道,和排列的建築,它們完好、鮮明,才經過修繕,構成她完整又清晰的記憶。
海面上,雪花漸漸稀疏,最後消失不見,稠雲裂了些縫,透出日光的殘影。
許諾伊等人來到來珺身邊,好生打量了一番,見她沒有明顯的殘缺,但是卻不見了白木青。
“阿青呢?”
“她在我的大腦之中。”
來珺說完,忽然感受到了一股充沛的力量,流經了她的身體。
在自己的神經世界中,她不再客氣,抬起手,去觸摸天空抖落下來的光芒,去托起吹拂而來的海風,發揮了翻雲覆雨的力氣。
在雙手伸出的同時,日光變得豐潤,徹底從雲層後現身;長風變得溫和,環繞在她的周身;身後的總所大樓,崩塌破碎了下去,化作滿地的塵埃。
以孤島為中心,四周的海面凝固而起,轉變為了陸地,一路蔓延,將孤島與海岸連接,形成了一條通暢的道路。在道路上,長起了野草,露出了彩石,一片清新的草原,等待她們四處狂奔,盡情回歸。
來珺眯起眼睛,打量眼前的這個世界,這個滄桑的神經世界。
有過罪惡,有過痛苦,有過憂患,有過異常;
也有過犯罪,有過墮落,有過自殺,有過悲愴。
但是並不妨礙,這是一個美麗的世界。
這是一個美妙絕倫的舊世界。
作者有話要說:
第204章
入侵小組緊趕慢趕終於趕在2月10號的晚上,將來珺的意識場營救了出來,搶在了事情泄露外界勢力介入的前夕。
來珺醒轉後眾人都在廚房裡忙活,該切菜的切菜該訂餐的訂餐打算備一桌子豪華的,犒勞一下在神世裡受苦受累的胃和精神。
外面洗漱聲瀝瀝反襯出臥室裡的安靜,來珺抬起眼眸就見白木青坐在身邊,自個都憔悴不堪,但是還一臉關切地注視她,兩隻眼裡的關注都搖搖欲墜,仿佛下一秒都能原地昏倒。
來珺如今的大腦中記憶齊全,既擁有四年前的記憶,又記得最近的遭遇所以對眼前這人的認識,前所未有地深刻見了她嘴唇動了動開口道:“學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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