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吧。”卓嫣笑得僵硬,喝了口熱椰汁,遮住大半張臉。
伍小奇興奮完,終於又疑惑了起來,“不過阿姨,珺子最近還好嗎?”
“……還好呀,怎麽了?”
“我前幾天給她發消息,她一直沒回,不知是不是太忙漏看了,唉……她到所裡實習之後,就變得忙了起來……而且吧,最近好像導師也在問她的事情,還提到了柏學姐……她和柏學姐的事,對她的學習和實習應該沒什麽影響吧?”
卓嫣笑不出來了,只能保持語氣上的禮貌:“沒影響的,難為你掛心了。”
因為這次來珺的失蹤,懷疑對象是柏情,兩人是特殊的情侶關系,而懷疑理由又涉及到意識操控,事關敏感,管理司和市局權衡之後,決定先秘密調查,將消息控制在最小范圍內,所以目前大學裡,除了校、院級領導,其他人還並不知道來珺失蹤一事,還以為天下太平,意識界祥和一片。
同時也借此機會,卓嫣在詢問之中,得知了來珺的好友,對於她和柏情最真實的關系回憶。
原來從一開始,來珺就被柏情迷得神魂顛倒,什麽都向著她,什麽都寵著她,像著了魔一樣,居然還為了她,在大雨裡等了幾個小時?
柏情那人是什麽鬼?好好的約定說忘就忘,根本沒有把人當人看!
現在再回想起她時,卓嫣隻覺得反感至極,她往日展現出的孝順和愛心,都顯得油滑、事故、居心叵測,像是戴了一張面具,笑面後是一張猙獰的鬼臉。
24日,柏情終於得了空,而卓嫣也終於了解到足夠多的信息,站到了她面前。
與在滬安見到了準嶽母大不相同,如今的卓嫣,生疏、暴怒,眼睛裡爬滿了恨意,但看得出來她在努力地克制,沒有抬手先送她一記耳光。
柏情頂著倆不太禮貌的黑眼眶,禮貌地請她落座,但怎麽邀都邀不落座,挺直在她面前,態度堅決得可怕。
“柏情!你不配她喜歡,你不配!”
柏情試著去觸碰她,輕聲道:“不是的,您別誤會……”
卓嫣往後一退,恨意更盛,如果此刻手裡有刀,她一定會毫不猶豫架在對方脖子上。
“你把我的女兒還給我!快還給我!”
……
連續多日在總研所、管理司和公安局間擰轉,中途再加上來訪者家屬的圍攻,柏情的神志和心志交瘁,因為交瘁,她和滬安的聯系與日遞減,甚至無暇回復最簡單的詢問。
許諾伊感受到那邊狀態不對,心急如焚,終於忍不住請了假,奔赴上安支援。程諺本來想陪她一起,但被許諾伊強行勸退——滬安所裡本來谘詢就多,結果意識師一跑就跑仨,別到時候沒把總研所解決,滬安所先垮一步。
許諾伊落地上安後,直奔小旅館。原來珺子的家,柏情已經沒辦法再回去。沒了住處,但她又不肯離開上安,只有龜縮在旅館裡,勉強度日。
房屋原本整理得像模像樣,但是許諾伊進去後,見許多東西都錯亂了位置,紙巾盒躺在沙發上,沙發墊滾到地上,地上滿是紙張,等著人來打理。
柏情作為唯一一個能夠打理的人,但是現在更像一張廢紙,順著牆癱倒在地,兩條腿前伸,如同一隻攔腰折斷的圓規,身旁散落著咖啡罐,都被喝得一滴不剩。
許諾伊都不知往那兒站,也不知怎麽把她扶起來。她初來乍到,並不知具體發生了什麽,隻覺得現在危急關頭,斷不該這麽萎靡不振!
“你別這樣,你……想想小芩,像她那樣的受害者還有很多,我們先別倒啊!”
“他們死不死,和我有什麽關系?”柏情的腿一動,踢到了個易拉罐,滾了開去,“也許高蔚來說得對,他們和他們家屬,確實需要個徹底的治療,來淨化一下腦子,免得髒了這片土地上的空氣。”
許諾伊訝異,嘴巴張成了個鬥,“這話你是認真的嗎……算了,我就當你是在抱怨,抱怨完立馬給我站起來!”
柏情的腦袋後仰,靠在牆上,眼神昏頹,長發散在面頰邊,讓眼前的世界都被割得四分五裂,她的目光已經失了準頭,在房間裡遊移,不知該落向何處。
“我什麽都不要了,什麽都不管了……我只要她活著,只要她活得好好的……”
許諾伊走過去,在她身旁蹲下,漸漸融入到她的情緒之中,“小情,是珺子她……出事了嗎?”
柏情沒回應,她的視野模糊一片,數杯咖啡下肚,沒清醒她的精神,反倒衰頹了她的神志,讓記憶與現實混為一體,眼前浮現出神世中的畫面。
來珺坐在餐桌邊,背影疲憊,靜默而待,等來的卻不是愛人,而是一場暴虐。最後她跪地的姿勢,熟練而自然,仿佛已經等了千百次,也跪了千百回。跪了千百回,卻還是讓凌虐她的那個人,完好無損地站在她面前。
柏情捂住了臉,她終於知道了,高蔚來最厲害的武器,不是團結總研所,不是拉攏管理司,也不是鼓動來訪者,而是向她呈現了來珺受困的那扇窗。它如同一個摧毀人意志的生化武器,隻消看上一眼,就能讓人心崩膽裂、潰不成軍。
——之前不管如何被高層質疑,如何在審訊室裡受熬,如何被家屬隊伍汙蔑,她都可以化挫傷為逆反,只要沒被錘死,就在夾縫中爬行,做出翻盤的計劃。但在目視神世中的那個背影后,她仿佛被人抽去了脊梁骨,剝去了翻盤的動力,對於誰輸誰贏失了興趣,隻想和來珺見上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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