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她終於意識到,真真實實地意識到,總研所已經走上了絕路,為了獲勝可以不擇手段,甚至毀掉手裡的“人質”。而她和他們的戰鬥,不是在抗爭,而是在玩命,玩的是來珺的命。
一番揉搓,她的眼圈越發紅了,與臉頰上病態的潮紅連成一片,如同一個病入膏肓的廢人,在做最後的喘息。
“我寧願她和其他人一樣,站到我的對立面去,攻擊我、打倒我、唾罵我,把我送進監獄去,讓我再也不能靠近……不管在神世裡,還是在現實中,我都希望這樣……因為這樣的話,我也許會好受很多,我只要知道她還活得很好,只要知道沒有人傷害她了,我就會……就會好受很多……”
說到後面,柏情的氣息出得太急,在嗓子眼卡住,已經擠不出一個字來,只有張著嘴,苟延殘喘。
許諾伊伸出手,默默將她的亂發理到臉側,沒有再扶她起來。
……
12月25日,聖誕節。平靜安穩之夜。
雜物間被收拾出來後,空間敞亮,空氣清晰,床櫃上還有一束香檳玫瑰,有了豪華酒店的格調。但因為折疊床上躺有一位“病人”,面色憔悴,被層層儀器環繞,最終成了間豪華病房。
高蔚來手裡提著保溫盒,裡面有他親手包的抄手,連同湯一起盛了過來,給來珺當宵夜,她這幾天食欲不振,消瘦得太厲害,看得人扎心,總想給她加餐補補脂肪。
寧欒提過袋子,才發現有兩個保溫盒,重疊到了一起,兩個人的份量,超出了加餐的食量范圍。
“給你也帶了一份,”高蔚來關切地一笑,“這些天你也眼見地瘦了。以前壓力一大你就瘦,可從來沒這麽個瘦法。”
寧欒聽罷,忽然轉向他,垂下了首,像是被壓得抬不起頭。
“怎麽了?”
“老師,我們……”
“沒事,有什麽直說吧。”
“我們已經盡力了。”
高蔚來的面色下沉。
“我們已經試過所有的辦法,干擾了神世裡的觸感,模糊了她的記憶,更正了她的認知……她現在已經完全分不清現實和幻境,情緒接近崩潰,但是我們還是沒辦法讓她承認,柏情曾經傷害過她。”
寧欒說完,頭顱壓得更低,進一步彰示了現狀的無能為力。
劇痛她的體驗,碾壓她的精神,掐碎她的意志,但是還是沒能讓她低頭,沒能讓她產生根本的動搖。
高蔚來的目光移動,落到了臨時搭建的“病床”之上。
來珺睡得深沉,眼周的蒼白與睫毛的濃黑對比粲然,像是經過精心地描畫,但唇瓣又與皮膚融為一片,不沾任何血色,仿佛才從戶外的雪堆裡挖出來。
白得剔透,悴得動人。
她睡得那樣安靜,仿佛大腦中寧靜一片,沒有任何波動,又仿佛畫面翻轉,做著個盛世安夢。
高蔚來氣息呼出,低聲喃喃:“為什麽呢……”
為什麽他們大局在握,贏得了管理司,贏得了公安局,贏得了來訪者家屬,贏得了所有的勢力和輿論高點,勝利在望,距離終點,就差這最後一關,但為什麽偏偏卡在了這最後一關?
他們夜以繼日,加班加點,為了保證幻境的逼真,編寫了最嚴密的故事,動用了最高的技術,付出了最高的意識能量。他們累死累活,苦心積慮,但就是得不到相應的回報。
高蔚來想,來珺到底強在哪裡呢?
他們早就摸清了她的水平,客觀來看,她不過是才入門的新手,移意水平、意識強度和神世防禦度,在他們面前,都不堪一擊。
可以輕松地入侵她的神世,破壞她的記憶,打碎她的認知,讓她的信心和尊嚴四分五裂,但卻沒辦法讓她的神志破滅,走上“正確”的道路。
像之前無數次那樣,高蔚來細細打量昏睡的“對手”,忽然神色一慟,帶著些許知命的絕望,“她真厲害呀,她真的好厲害呀……比沐陽還要厲害……”
高沐陽說世界太爛,無論他怎麽懇求,都拉不回來,要逃離而去;而來珺卻認定世界還好,無論他怎麽勸說,都拉不走,非要逃脫回去。
她們都是站在懸崖邊上,他怎麽拉也拉不回的人。
她們都是厲害的人,就算在他手上,他拿她們,也一點辦法都沒有。
第185章
柏情舉報之後意識委員針對特定的來訪者大腦,進行了檢查,但是並未查出不利於大腦發展的人為痕跡即使是來訪者的前後人格對比總所也給出了合理解釋,只是解決主訴問題後的良性改變。
最後委員會給出調查意見:並未發現總研所存在違法使用新技術改變來訪者人格的行為。
到此為止控訴高蔚來的四條罪狀有三條已經被擊破,只剩下最後一條。
柏情本來已經聯系了南藝芩的父母準備向意識委員會作證,要求公開處理在各界的監督下,來一次意識界的大徹查。但在入侵高蔚來的神世後,她知道敗局定,已經無心戀戰,連續給總所發去信息希望能夠私下談判,和平解決。
起先,總所的態度冷漠對談判不感興趣。仿佛是鐵了心要硬處理,撕個魚死網破讓她再沒翻身的余地。
但是不知是否是見她的態度誠懇意志堅定總所長受到了感動在連續多次的請求下終於給了個積極回應第三次邀請她到辦公室一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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