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姨一騰而起,眼睛腿兒沒跟上,歪了一邊,斜斜掛在鼻梁上,眸光都折射出了利芒。
“我問你,如果你以後的女兒是同性戀,你該怎麽辦?”
柏情也起身,個頭上壓製了半截,方便她目光下瞟,字字明晰,“那我一定為她感到慶幸,沒生在你們這樣的家庭。”
手扇得太快,劃出了道陰影,一記耳光落在了柏情的面龐,因為太過響亮,將四周的一呼一吸襯得死寂。
秦姨用扇巴掌的那隻手,指著她直抒胸臆:“你看著,總有一天,意識界會為有你這樣的人感到恥辱!滿腦只有死板的規章,從來不知變通,從不曾關心真正的民情!”
……
來珺旁聽了全程,雙手骨節用力,捏得發青,她恨不能在現場,為柏情提供實質性援助,而不是只是事後給出關心,還是遠程模式。
——學姐,你還好嗎?
——沒事,不就是一巴掌嗎?倒是讓我更加堅定了。
——摸摸頭。有什麽我能做的嗎?
——你呀,如果能回來之後燉一碗蘑菇排骨湯,我可就太幸福了!
——好,我下班後準時回家,跑著回來!
柏情掛掉語音通話,就繞到街區菜市場,各種果蔬挨挨擠擠,新鮮得掉色,入目之後爭奇鬥豔,她本來心情煩悶,都被這番亮麗衝散了許多。
她目標明確,稱了斤蘑菇和土豆,挑了兩根蒜苗,又到肉鋪提了袋排骨,回家放在了灶台上,等著來大廚回來開鍋。
下午一點,離下班還有四個半小時。晚飯有了著落,但是午飯還沒解決,柏情從冰箱裡倒騰出寬面,想將就做碗雞蛋面墊腹。
她冰箱門還沒關,手機就有了動靜,接起來一聽,有人要請她吃飯,將她的午飯一並解決。
……
午餐地點定在了家西餐廳,安靜又偏僻,是個藉著吃飯名義談正事的絕佳去處。柏情知道總所會動靜,但沒想到動靜來得如此之快,而且實行動靜之人,竟然是寧欒。
不過見是寧欒,柏情也沒有過分驚訝,她早知道她和高蔚來之間的親疏,所以這次來上安,完全沒有聯系,反而是小心翼翼地避開,當年的無話不談,已經生出了罅隙。
菜已經點好,牛排意面,還配了杯味美思,柏情去後直接開動,嘴上也不迂回,“看高所長的意思,是不準備接受我的提議了?”
“會不會是因為你的提議,有些欠妥?”
餐刀切割瓷盤,劃出凌厲摩擦,加深了人語的鋒芒,“寧學姐今天來,是想教我認清,我的提議是怎麽欠妥的嗎?”
“高所長的意思是這樣的,這件事情你無需再參與,這幾天的所有爭論,就當沒有發生過,你回滬安之後好好發展,他會妥善處理此事,讓一切都步入正軌。”
“另外,”寧欒將便利貼紙和鉛筆推給她,“請你寫下南藝芩家的聯系方式,我們也會妥善處理。”
牛肉切了一半,始終不斷,連著條筋,下刀受阻,切也不是,吃也不是。柏情將其劃到一邊,不再理會。
“所以,你們是打算向管理司和委員會申報,納入常規移意操作,在全國普及?”
“你也看到了,我們是在救人,群眾的眼睛是雪亮,反饋是真誠的。”
柏情胳膊肘支在木桌邊,湊近了盯著她看,“寧學姐,你如果被威脅了,就笑一下。”
寧欒瞪大了眼珠,臉皮繃得發緊,一張俊容,在黑發間襯得煞白,平日裡少有的嚴肅。
柏情倒是笑了,面頰上揚,“你們以為靠輿論,就能讓我改變主意嗎?那若是小芩的近況訴諸媒體,讓廣大民眾來評判,輿論能讓你們改變主意嗎?”
就著話音,她壓住紙筆,將其原封不動推還了回去。
……
下午一點,離下班還剩四個半小時,來珺看了看辦公室的時鍾,已經開始煩躁起來。在秦姨家中的衝突,充分指明了一件事:高蔚來已經意識到,柏情探訪過總所的來訪者,他對他們進行了“提醒”,充分動用起他們的支持力量。
如果說之前,來珺對總所還只是懷疑,那柏情被扇了那一巴掌後,她幾乎可以確定,以高蔚來為核心的班子,已經奔上了瘋狂道路。被“改造”過的來訪者,應該不在少數,若之後真的要對簿公堂,柏情需要更多的證據,至少是一份防止對方倒打一耙的證據。
她放下筆記本,走向了林高懿的辦公室。
雖然現在移意記錄大多電子化,方便存檔調取,但谘詢期間,仍需要手寫筆記,這份筆記為意識師自己獨有,無需提供給他方檢查或查閱,所以在某些情況下,會最真實地反應谘詢過程。
神經世界的框架改變,數個來訪者的世界相似,都出現了地面門——這應該是個成系統的新技術,既然成系統,那麽在筆記當中,就會出現相似的痕跡,方便移意期間前後統一。沒準高蔚來已經為它們取好了名字,就等著在正式的文件中嶄露頭角。
來珺目前是林高懿的實習生,許多資料需要她來整理,進出辦公室也方便,他的辦公室如同他本人一般,隨性自由,大大剌剌,資料稿件隨處可塞。來珺翻找了一陣,憑藉著熟悉程度,沒多久就精準定位,翻開了他谘詢筆記。
……
下午兩點半,實驗大樓,高蔚來目視屏幕,細胞的電活動,牽扯著數據條的變更跳躍,平時反應到他的大腦中,就是意義非凡的活動,但如今成了一團亂麻,攪人安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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