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沒有回擊什麽,僵著一張臉,抬腳便離去,走時帶到了來珺的肩頭,撞得她身子一斜,肩膀吃疼,靠到了窗角上。
來珺順勢望出去,看到了依所而建的花圃。王利園愛茶,也愛花,種下了個四季,此刻數九寒冬,梅花開得俏,單從室內瞧它那花絲,還以為外面日光和煦,等把人騙出去後,才知道風利得快割人臉,不過也割出了花瓣的片片挺括。
……
今天這頓晚飯,來珺吃得慢,之前沒顯露的種種憂慮,通過筷子尖表露了出來,夾肉夾得慢條斯理,仿佛夾得不是肉,是逝去的美好。
在最後的晚餐上,來珺終於深情款款,對白木青說了句人話。
“阿青,我現在感覺好慶幸,幸虧你跟著我一起去,不然我肯定會很想念你做的菜。”
白木青在嚼雞爪,爪頭還在牙齒縫裡,正吮著那股子泡椒味兒,聽到這麽一句,不知怎麽嗆得死去活來,差點直接去了世。
來珺沒料到她反應怎麽這麽大,連忙給她倒水,不敢再說半句話。
白木青灌了一大口,嗓子一潤,辣椒衝洗掉後,終於松緩下來。她癱在桌椅上,半條命都咳沒了,雙眼還冒著紅,淚花子卡在內眼角沿,怪可憐見的。
來珺扯了張紙巾,幫她擦了擦嘴角,半是嗔怪半是心疼,“我平常隨便說的話,你為什麽反應這麽大?都好幾次了。”
白木青憑著那剩下的半條命,擠了個微笑出來,那眼淚花子就越發活躍,在燈光下生輝,“你只是隨便一說,我可是聽得認真呢,就不允許我激動一下嗎?”
“你激動就激動吧,但別把120給激動來。”
“不會,”白木青一抹眼睛,夾了根雞爪,想接著啃,“這點分寸我還是有的。”
雞爪到嘴邊之後,她動作一頓,轉而夾到了來珺碗裡,笑得情意綿綿,這下眼裡沒有淚光了,全是乾燥的甜蜜,“我明白了,你剛剛那話,運用的修辭手法是雙關——說是想念我的菜,其實更想我人對吧?”
來珺斜著眸光,睨了她片刻,“那你平時跟我說話,運用的修辭是不是正話反說,反話正說?總得來說,就是沒一句真的。”
“不是的,”白木青舉起碗裡的雞爪發誓,爪子根根朝天,“我的語文水平,還不足以駕馭這麽高難度的修辭。”
來珺眸光變得微妙,“既然沒騙我,那我的‘血光之災’是怎麽回事?你不是會找到原因嗎?現在原因尋出來沒?”
來珺可沒忘,第一次見面時,白神婆就說她有血光之災,會“靈異掉血”,得長期服用她的限量阿膠,補血滋元;之後去問,白木青又說“靈異掉血”是指神經元受到損傷,不過具體原因她還沒算出來。
現在都過去三個月了,就算道行再差,也該算出個一鱗半爪了吧?
白木青放下雞爪,用筷子剝離骨節上的皮肉,答得漫不經心:“這次去總研所,耗腦量大,你要多注意,別太辛勞了,如果累了跟我說,我給你燉阿膠吃。”
……
晚飯後,來珺沒讓白木青洗碗,提早把她趕回去收拾行李,還得把租房給處理好,這一走就不知還能不能回來。
來珺很早就收拾完畢,在書桌上支了盞台燈,護眼光映得紙張發藍,連寫出個字都變得皎潔。
但寫的內容卻並沒半分皎潔的意思,來珺眉頭微鎖,手握中性筆,試圖把小芩一案和單敏浩一案拉通,串起來梳理線索。
開小組分析會時,郝岸他們已經東拚西湊,把事情拉了一遍,但這次來珺重新梳理,意在將一個人物加入進去——柏情。
乍一看來,柏情和整個事件沒有關聯,但來珺注意到,她和許諾伊曾是同事,關系不錯,而且她的死亡時間,就是在小芩案案發後不久。
6年前9月—12月,柏情在總研所實習,獲得高所長的青睞。
5年前3—6月,畢業分配之際,柏情沒有選擇總研所,而是申請分配到滬安意研所。
3年前11月,滬安意研所谘詢4組意識師許若伊,接手一個叫小芩的來訪者,小芩因為特殊癖好,在總研所治療,但性格大變。許若伊在其神世中發現一扇門,試圖打開之後,小芩失智,意識場喪失。親屬之後帶她去總研所檢查,情況未知,最終出國。
3年前12月,柏情在滬安出了車禍不幸去世。
2年前1月份,滬安意研所經歷一場大的人員變動,許若伊和其幾位意識師、觀察師和速寫師,被調往其他意研所,分散到全國各地。
今年7月,單敏浩出獄,出獄後性格大變。
今年8月,單敏浩在上輔導班的路上,突闖紅綠燈撿手機,被公交車撞倒,搶救後出現失智現象。
今年11月—12月,孫西投訴少管所管理違規,進行精神虐待,谘詢2組前去調查,並未發現違規現象,卻發現出獄前夕,高蔚來和單敏浩見過面。
到這裡,整個事件梳理完畢,來珺看了眼時間線,發現它居然橫跨六年,若是有個娃,在出事的第一年入學,那他今年都小學畢業了,但這件事還沒有理個明白。
而整件事中,最吸引來珺眼球的人物,不是單敏浩,不是許若伊,而是柏情——五年前,總研所在意識界已經是統治地位,是無數學子的向往之地,但柏情卻拒絕了它的邀請,主動前往滬安意研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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