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進谘詢室來珺再次見到了安鈺,她今天穿了件白色波點連衣裙頭髮扎了一半發尾像是才吹過,如南瓜蔓般外卷。她安安靜靜坐在來訪沙發上聽見開門聲,向著來珺微微點頭。
“來老師晚上好。”
溫柔謙和。
來珺心裡又念了一遍。
“小鈺好,最近兩天還有看見鬼影嗎?”
“又看見了一次,不過這次我忍住了沒尖叫,快速跑下了樓,它就不見了。”
來珺攤開了筆記冊寫上今天的日期: 9月30日。
“看來我們上次的遊戲效果不太好,沒事,這次我們再玩一次。”
安鈺有些無奈不知道來珺是不是玩遊戲玩上癮了,執迷於遊戲設計師的道路?
“又會看見那個不存在的妹妹嗎?不論讀檔重來多少次我都不會復活她的。”
“不這次我們來玩現實中的遊戲。”來珺起身示意安鈺跟著她去另一個房間。
房間的正中央擺放著個沙盤靠牆處有一排木櫃放滿了微縮模具,像是孩子玩耍的遊戲間。
來珺回頭,準備給安鈺做個簡短的介紹,卻見她站在門邊,一臉平靜地打量櫃子上的一排小人。
來珺示意安鈺到沙盤和木櫃之間,而她站在沙盤側面,盡量不妨礙她的視野。
“這塊沙盤是現實世界的背景,你背後的模型就是現實中的人與物。你一直想搬出家門,過自己的生活。現在在這裡,你可以構建出你想要的世界,過你理想中的生活。”
沙盤中的沙泛著淡光,如同一片微型沙灘,用手觸摸,都能感受到沙粒的質感,以及晴日陽光的溫暖。
安鈺盯著沙盤看了一陣,隨後點了點頭,用手拂了拂細密的沙子,開始構建自己的世界。
來珺站在沙盤側面,靜默不語,注意力集中在模型的選擇和世界的構造上。
沙盤遊戲也稱庭箱療法,為來訪者創造一個受保護的自由空間,在這個空間中,來訪者通過模具的選擇與擺放,表現自己的內心世界,將潛意識表達而出,而意識師通過象征性分析原理,把握模型的意義,分析出來訪者的內心世界?1?。
比如在沙盤世界中,大門的擺放,一般可以放映訪者對外界的態度,若大門在沙盤的中央或明顯位置,則表明來訪者接納外界,也被外界接納,但若沒有大門,或者大門開得畏畏縮縮,則表明來訪者對外界持有抵觸情緒?2?。
沙盤療法,一般針對孩童居多,不過也會對成人使用。來珺在無法確定移意的具體方向時,會運用到沙盤遊戲,大致探索一下來訪者的內心世界。
相對而言,沙盤更像是望聞問切,得靠醫生的經驗慢慢摸索,而移意就像是直接拍個X光,有啥問題一目了然。兩種方法各有特色,來珺有時候會結合起來,先沙盤再移意,雙管齊下,療效更佳。
安鈺是個特例,她不允許意識師查看她的回憶、窺探她的感受、理解她的思維,好比古代的千金大小姐,連面都不給見,就隔著簾子,讓大夫懸線診脈。
丁冬昨天還打趣說,就安小姐的這要求,完全可以入選本年度“最佳甲方語錄”。
不過不讓進腦子看,來珺也不怕,窺探內心世界的法子有很多,東邊不亮西邊亮,總有一款方法,能走進安大小姐的內心世界。
半個小時後,沙盤上建起了一個家園——有綠樹,有人行道,還有公寓,公寓前有個草坪,上面趴著幾條狗在曬太陽。外圍道路上車輛駛過,只是沒見著有人,像是個無人居住的小區。
來珺見她停了動作,便走近了沙盤,問道:“能給我解釋一下你的世界嗎?”
安鈺指著房屋模型:“這是我住的公寓,在六樓,有個小陽台,可以放上小茶幾和凳子。”
來珺看著陽台上的朵朵多肉,表現出好奇之感,“這些植物,都是你養的嗎?”
“對,還會養一盆梔子花和君子蘭,可惜沒有對應的盆栽。”
講完了房間和植物,來珺的注意力轉向道路上的車輛,發現它們無一例外,都是靠左行駛,應該不是不小心擺錯了方向。
“小鈺,你的公寓是在那個地方呢?”
“在一個島上,陰雨綿綿,常年吹風,出門得穿連帽雨衣,草地翠青青一片,像是油漆的一樣。”
聽她這番描述,來珺大約知道了是哪個國家,她原以為安鈺只是厭倦了豪宅,想搬出父母家,在本市租個公寓過得自在,但沒想到這是要直接搬出國,離家離得十萬八千裡——這如果有選擇的話,她會不會搬去外太空,常駐海王星呢?
把環境了解了一遍,來珺的重點轉移回人物上,“此時此刻,你就在六樓的家中嗎?”
“對,在家裡。”
“在家裡幹嘛呢?”
“在彈鋼琴。”
“家裡有人聽你彈鋼琴嗎?”
“沒有,就我一個人。”安鈺眼睛微眯,有片刻的猶豫,似乎口中所說和心中所想,出現了偏差。
來珺沒追問,流暢地轉了個話題,“好的,世界搭建好後,我們來添加一些細節。”
說著,她走到展列架前,取下了兩個小人,一男一女,都上了些歲數,是中年人的模樣。
“這是你的父母。”來珺將小人遞了過去,安鈺一手拿一個,垂眸打量著他倆,神色冷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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