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我們以為你是想成為魏立的詩中仙,優雅美麗,寧靜淡泊,怡然大方,但是我很奇怪的是,魏立描摹出來的,是一個籠統的外殼,但你卻能變得清晰而具體。
“不管是微笑的方式,咬字的習慣,還是點餐的口味,都與原來大相逕庭,就像有個典型人物,清楚地印在頭中,你熟悉她的每一個細節,能夠模仿得細致入微。現在我知道了,這個典型人物就是喻其霖,而之所以你能對她了解得如此透徹,是因為你們在一起過,甚至同居過,所以你熟悉她的每一個細節!”
安鈺看著筆記本上羅列的條目,一條便是她的一個特點,幾十個條目匯合在一起,便勾勒出了喻其霖的模樣。方方正正的漢字拆開重組,可以成為一副簡筆畫,讓喻其霖的眉眼躍然紙上。
安鈺有片刻恍惚,手指滑動,拂過頁面上的文字,指尖止不住顫抖。
一時間,她看出了神,沒有答話,眼裡醞著隱忍的微光。
來珺放輕了聲音,娓娓細數:“你要是不喜歡她,怎麽會知道她愛吃苦瓜?怎麽會知道她喜歡用軟毛牙刷?怎麽會知道她想要彈鋼琴?怎麽會定製獨一無二的情侶布偶,送了一個給她?”
在本次談話之前,來珺不僅確認了事實,還將事實具體到每一個細節,談話時點對點瞄準,證據確鑿,讓人辯無可辯,駁無處駁。
安鈺眼眸低垂,睫毛顫了顫,她終於認識到,來珺掌握和確認的信息,已經超出了她能夠狡辯的范圍。面對一個握有實錘的專業人士,若她再負隅頑抗,沒準她能把錘直接扔出來,砸出個天坑。
見安鈺無話可說,來珺並不覺得大獲全勝,她身子前傾,放緩了語氣,雖然還沒有達到苦口婆心的程度,但至少一片真摯。
“小鈺,我可以肯定,你知道真相,我也知道你選擇掩藏事實,是為了喻其霖好,但是我想要你明白:第一,你為了變成喻其霖,壓抑自己的原本的人格,想要把她的人格裝進你的身體裡面,但是你是個完整的人,應該有自己的人格和人生,這一點也是你潛意識的求生欲,所以當你準備殺死自己的人格,把她分離了出去後,她還是會一直靠近,試圖回到你的身體裡,也就是你所說的,一直糾纏你的鬼影。而你若是想讓‘鬼影’消失,那麽就需要正視這個事實,改變自己的行為,接納擁抱自己的人格。
“第二,你想要和喻其霖見面,排除掉思念成疾這一點,肯定是想和她談論青山宮一案。如果真是這樣,我作為你的意識師,需要知道案情的前因後果,以及你想要談話的具體內容,不然我不會安排你們見面。”
安鈺一聽這話,立馬急了,被來珺點穿後,她不再維持表面的淑女形象,原本的人格內殼,漸漸顯露了出來。
“為什麽不讓我們見面!你之前答應過的,我和她見面,我又不會幹什麽,更不會打什麽歪主意!”
來珺歎了口氣,她又從書架上,取出了一疊信件,這些都是喻其霖服刑期間,安鈺寫給監獄的書信,因為一直沒得到回應,最近中斷了,沒有再寫。
來珺隨便翻開其中一封,充當播音員,現場念了出來:
我知道你很難過
要是太難過了,可以給我寫信
你在裡面的日子不容易,但我也不容易
出了這種事情,大家心裡都不輕松
來日方長,我們可以一起寫信,一起加油,把日子 過下去。
安鈺聽完,一臉不解:“這封信有什麽問題嗎?我也沒有談論違法犯罪的問題呀?”
來珺拿出筆,將每一行的第一個字都圈了出來,遞了她。
“我要你出來,”來珺輕輕念道,“你這麽急切和喻其霖見面,是想救她出來嗎?”
安鈺手裡捧著信紙,紙面微微顫動,她神色一變,好像已經放棄了掙扎,眼裡一片絕望,被揭穿的窘態表現在了臉上,與之伴隨的,還有日積月累的慘淡。
“這麽說吧,我是你的意識師。我安排你和喻其霖的見面,是為了輔助你的治療,幫助你恢復意識健康。但現在的情況看來,你要見的人,是監獄裡的囚犯,你要談論的話,涉及到了刑事案件,我有權利知道你和見面對象的關系,以及你與案件的聯系。若情況不清,談話的結果難以預估,那我不會安排這次會見。”
話音落下,安鈺的身體發起抖來,嘴唇都氣白了,不可置信地睥著來珺:“你之前答應過我,若模擬會見順利,就安排我和她的見面!”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你之前請求我安排見面,理由是之前嫉恨喻其霖,做了傷天害理的事兒,害得她流產,所以想進去給她道個歉,同時問清楚她為什麽要殺魏立,確認魏立對你的感情。”
來珺伸出了指頭,分條縷析數起來:“第一,你並不嫉恨喻其霖;第二,你沒有害她流產;第三,你不是想去給她道歉;第四,你知道她和魏立之間的感情狀況;第五,魏立對你是什麽感情,你根本就不在乎。”
五個指頭張開後,又一合,合成了個堅定的拳,“既然這些依據都作廢了,那見面似乎也沒有必要了吧。”
這話說得斬釘截鐵,殺傷力太強,來珺看得出來,安鈺希望落空,開始惱羞成怒,甚至因為辯論不過,想要衝上來揍她。
來珺倒是不怵,一臉淡然,等著她回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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