廚房不大,要是五個人同時在內,走路都得踩著鞋帶,來珺和白木青挪了地方,搬了兩根小馬扎,坐到外面削土豆皮,內側腳尖相對,剛好可以低聲交談。
白木青好不容易逮著二人獨處時間,心裡歡喜,她好好的一雙皮靴,色澤高冷,卻撒起嬌來,蹭了蹭來珺的雪地靴。
“你說,這凶手為什麽要偷走屍體?”來珺盯著削落的土豆皮,那黃皮上的積泥,還沒她心頭的疑點厚。
“我猜想,這會不會也是現實中的影射?在現實中,車子衝下山坡的時候,管華會不會已經死了,但凶手帶走了她的屍體,所以在易雙全心中,凶手就是個戀屍癖,會對屍體下手?”
來珺削好了一半,換了個邊,“有這個可能,不過現在大樓內案情的發展,越來越難以捉摸了……”
白木青手指靈活,土豆在她手裡翻了兩圈,外衣就被扒光,露出黃燦燦的小肚皮。她把它扔進空碗裡,撿了另一個繼續削。來珺的注意力不在土豆上,動作慢了不少,她瞟了眼廚房裡忙碌的聲影,越發防備。
“之前我們分析了一下大樓的成員,發現所有人都有嫌疑,除了顧征明,你還記得嗎?”
“記得的,怎啦?”
來珺淡淡搖了搖頭,聲音雖輕,但帶著斬釘截鐵的堅定:“我們錯了,他的嫌疑還不小。”
白木青手中一頓,腦子也開始複盤:從顧征明作為中流砥柱,組織搜查行動,到現在成為頭號傷員,躺在床上續命。
半晌,她開了口,嗓音低若蚊蠅,隻單單給來珺一個人聽。
“你的意思是,四年前的那場醫鬧事件,和易雙全也有關?”
“嗯,醫鬧發生的時間是三年前的春節前後,但是我記得那個時候,易醫生因為壓力過大,心情陷入低谷,焦慮症複發,又去找心理谘詢師談話,中途暫停了工作。”
六年期,因為一場心血管手術的失敗,易雙全一度非常自責,因為壓力過大,患上了甲狀腺癌,在醫院裡做了手術,休養了一段時間才好。不過身體雖然恢復正常,但心理卻落下了病根,時常焦慮自責,情緒低落,懷疑自己,當時的綜合接待處的黃主任,把他介紹給了一個心理谘詢師,讓他定期去做谘詢。
“你的意思是……當時田甜的心臟手術,本應是由易雙全負責?”
“我覺得應該是。因為剛剛在保安室旁邊,易醫生一直念叨著:‘是我害了他,是我害了他’。原因是顧征明心疼他,代替他值了班,而不管是田甜的死還是失蹤,按照原本的值班計劃,都應該是由易雙全負責。這對應到現實,便是那場醫鬧事件。田甜當時送到醫院時,急性心衰,被急診科搶救了回來,接著進行心外科手術,但心衰再一次發生,顧征明也回天乏力,根本動不了手術,這屬於是憑如今的醫學水平,根本不可能完成的任務,所以那次手術,不管是哪個醫生來,都注定會失敗!”
白木青盯著土豆,神色認真,她一認真起來,平日裡的歡脫皮氣便蕩然無存,換成了一臉的端正,比研究土豆繁殖的農業專家還專注。
“我看過那篇報道,田雙和宋一倩帶著其他家屬,大鬧心外辦公室,當時顧醫生的妻子葉麗文也在,準備給他送飯,家屬們就連她一塊辦了,葉麗文手上挨了一刀,破壞了多處神經,留下後遺症,到現在拿筷子都會發抖。”
來珺閉上了眼睛,聽覺上的衝擊,連帶她的視覺上都出現不適,急需閉上雙眼清淨清淨,眼不見耳不煩。
“若那場手術,原本的負責醫生是易雙全的話,那之後被打傷的,本應該是他,而被刀砍傷的,也會是他的妻子管華……”
來珺說著,睜開了雙眼,“但是他因為壓力過大,臨陣請假,脫身了出去,這場災難,便落到了顧征明和他妻子的身上!”
白木青拍了拍手,抹掉指頭上沾的碎皮,歎了口氣:“所以你覺得,顧醫生因為這事,對易醫生心存芥蒂,從而有了作案嫌疑?”
“你呢?你是什麽想法?”來珺不答反問。
“我是覺得,顧征明和易雙全都是心外醫生,惺惺相惜,這傷不管落在誰的身上,他們的痛苦都會感同身受,那場醫鬧事故傷害的,不單單是一個醫生,而是整個科室,或者說是整個醫院,整個醫學界……”
說著,白木青掀起眼皮,目光認真,此刻因為用了情,更顯溫潤,瞳孔中全是來珺的倒影。
“就比如說我和你,我們都是意識師,有一個來訪者,本該由我接待,但是我因為情況不佳,分到了你手上。你移入後受了傷,我看到之後,肯定也會心疼,但是我相信,你不會因此怪我,因為你親身感受到了痛苦,便能聯想到這種痛苦落到我身上,會是怎樣一種傷痛。你心疼的,是整個意識師行業的安危,而不會計較個人得失。”
來珺聽她親口說出“心疼”二字,本來嚴肅的分析場合,卻冒出不合時宜的心動,生出了風花雪月的動容。但她隻敢稍微分神,下一秒,思緒又回歸正位,仔細一琢磨她的話,搖了頭。
“你說的這種情況成立,我確實不會怪你,但我們倆的關系,和顧征明、易雙全之間的關系可不一樣,所以不能以此類推。”
白木青嘴角一揚,笑得饜足:“我還不知道呢,我們倆的關系,已經非常人能比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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