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了一上午,見了這個個案。覺得挺有意思,這個來訪者是你負責的嗎?”
林高懿掃了幾行,果真是倒背如流,“不是我,但我有參加問題分析會,對她有印象。挺好的一個姑娘,人長得標志,學業優異,各方面都不錯,但就是有個不良嗜好。”
來珺頷首,就著記錄佯裝瀏覽,“我讀到了,喜歡搶佔有女朋友或配偶的男性,得到了之後又拋棄不要。”
這也是許若伊對小芩的描述,當時還加了一句,可真是渣女的楷模,先把男人從原配身邊撬走,再和他們甜甜蜜蜜,最後棄如敝履扔掉,整個過程行雲流水,隻專心玩弄,從不動感情。
來珺對來訪者的私生活不予評判,隻描述事實,誰知林高懿談到她,皺了眉頭,顯露出了主觀的喟歎,“在她搶奪男人期間,兩個原配自殺身亡,其中一個直接從頂樓跳了下去,爸爸跟人跑了,媽媽自殺,剩下個兩歲的孩子,連家裡怎麽四分五裂的都說不清楚。”
來珺一驚,側過臉龐,沒想到這生活作風問題,還上升到了謀情害命的高度。
“那兩個原配的死,和她有直接關系嗎?”
“死者家屬翻出了她和死者的通話以及聊天記錄,她的用詞用語文明有禮,但句句扎心,雖然不能作為直接證據起訴,但也脫不了乾系,死者家屬想把她送進監獄,但她是未成年,家裡條件不錯,被保護了起來。
“家裡人一向寵她,但經過死者家屬的兩次鬧騰,也意識到問題嚴重,怕再縱著會出事,於是到處做心理治療,希望能糾正她ntr的嗜好,但在治療期間,她還試圖勾引心理谘詢師,谘詢被迫中斷,她爸媽黔驢技窮,把她送到了咱們這兒來。”
來珺聽得認真,眸色專注,經過電腦光一照,透出深邃的琥珀色,“她最後是矯正了對嗎?”
“沒錯,具體的問題描述和移意過程你也可以看到,小姑娘最後是成功戒掉了ntr嗜好。”
來珺眼眸微眯,是成功戒掉了,但也戒掉了原本的人格,當真是脫胎換骨,改邪歸正了。
“那她之後有複發嗎?有回來複詢嗎?”
林高懿像是說多了話,牽扯著下巴痛,又抬手揉了揉,胡須再長點,能被他揉得四仰八叉。
“你看這個案只有一章,沒有複詢記錄對不對?那就說明沒有再回來過,咱們還是要對自己的技術有點信心,被治愈的問題,一般不會反覆發作。”
來珺雙唇開了開,沒說話。她隻覺得林高懿作為意識師,對小芩的問題,描述得過於詳細,而對第二次谘詢,又矢口否認。他是真的不知道,還是小芩確實沒有回來複詢?
對於小芩一案,來珺點到為止,不想展露出過多的興趣,沒再往下問,而是翻了一頁,繼續查看記錄。論精彩程度,每個來訪者的主訴問題都不相上下,要是通俗化湊成一本書,可以取名叫“人類可以有多不像人類”。
所以她得雨露均沾,不能隻盯著小芩一個案子不放。
見她還準備問幾個個案,林高懿蜷出骨節,敲了敲桌子,“咱也別光顧著研究紙上功夫,去下場實踐一下吧。”
來珺之前也是在他手下實習,知道什麽意思,當下便熄屏了電腦,翻出了筆記本——調入的意識師,不管段位多高,必須得跟著導師實習三個月,一為熟悉總所的流程和環境,二為進一步打磨技術。向頂尖級靠攏。
所以雖然來珺在珞玉已經獨當一面,到了這兒來,還是得乖乖跟著導師乾,充當高級學徒。
不過她天生逆骨,跟誰在一起,都是平起平坐,有時候還反壓一頭。林高懿頂著個導師的帽子,卻毫無指點的優越感,和她像朋友般聊起天來。
“正巧我手裡有個剛起頭的個案,方便帶著你一起做,看來寧老師把你分給我,也是考慮得周詳。”
原來是這個原因,來珺還以為,寧欒是圖省事,把她四年前的導師照請了過來,讓她師徒二人再續前緣。
來珺想起之前在林導手下乾活的日子,忽然有些懷念。林高懿技術過硬,對谘詢個案的專業程度無可挑剔,但他對工作和生活,有著明顯的界限意識,看到實習生沒日沒夜惡補,還會招手驅趕:去,回家躺屍去,活沒乾完又不會死,但你一直坐那兒是真的會死!
林導乾活,能自己解決就自己解決,絕不給實習生添麻煩,也從不給自己添麻煩,拿不起的就放下,跨不過的就轉身,打不過的就無視——乾活就是為了造福人類,美化世界,那何不在乾活的同時,造福自己,愉悅心靈呢?
難道還有比人自身的快樂更重要的東西嗎?
高蔚來也是看中了他這個脾性,把他設為實習生導師,想彰揚一下總所文化:以人為本,與人為樂。
來珺兜兜轉轉四年,沒想到又回到了他手上,成了那個不用加班的實習生,她也不知是自己的幸運,還是其他實習生的不幸。
“林導,這次的來訪者是什麽問題?”
“情緒方面的問題。每一種情緒都有其進化意義,少了一種都算是缺陷,但這個來訪者偏偏缺了其中最重要的一種,她不會開心。”
來珺步速快,走得顛簸,感覺後腦杓一顛,綰好的發尾散了開來,長發散了一肩。她工作時不喜歡披發,便雙手後伸,邊走邊重新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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