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你是安鈺嗎?”周沛瑾的聲音顯得生硬,畢竟看不見人,情緒再為澎湃,也無從瞄準發泄目標。
“你好,是我,周……阿姨。”安鈺這聲問好更是生硬,三個字像卡在了喉嚨裡,一個字一個字摳了出來。
“你之前來了好幾次,我問你事情,你怎麽轉頭就走呀?”
“真是不好意思,之前不知道怎麽和您交談,畢竟當時出了不太好的事兒。”
安鈺說著,忽然回過神來,轉頭尋找來珺的身影,卻見她坐在角落裡,面色不明,也不知有沒有在聽。
“那你當時想和我說什麽?”
“我想問您,喻姐為什麽要那樣做? 不過見到您之後,轉念一想,您和喻叔叔肯定也在悲痛之中,那個時候再打擾您,實在是雪上加霜了,所以就沒問,急匆匆地走了。”
這話說得周到婉轉,卻像是放進油鍋的鞭炮,一下子將周沛瑾那邊點著了,她像是聽見“貓哭耗子”,被這假慈悲惡心得不輕,連語氣都帶上了寒意。
“你問我其霖的事兒!你難道不比我更了解魏立?”
安鈺維持著溫和的面色,語調往下落,讓話聽起來不那麽刺耳:“周阿姨,我和魏立確實是好朋友,也知道他對喻姐好得沒話說,所以很想知道,他們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麽,會造成這樣的結果。”
“好得沒話說? 既然好得沒說話,為什麽其霖流產之後,他要幫著你說話? 流掉的是他的孩子,他卻心疼你。他若是對其霖好得沒話說,對你怕不是好得什麽話都敢說!”
安鈺握緊了手指,面部肌肉不自然地緊繃,“魏立他說什麽了?”
周沛瑾拉長了聲音,現場還原魏立的偉大發言:
——其實安鈺她也是好心,她能有什麽壞心眼呢?她只是想見見你,帶著你運動運動,安鈺為了你能去,還特意把俱樂部布置了一番,給健身教練提了醒,但沒想到你身子那麽虛,以後我們要多注意注意!
周沛瑾的聲音洪亮,字字清晰得尖銳,調子往上揚起,直戳人心,生怕僅憑內容表達,不能活靈活現魏立那股子“護外”的勁兒。
來珺離得幾米遠,都被這話刺得不適,她還沒緩過來,就聽周沛瑾又一串問題襲來。
“你說,你是不是故意的!是不是故意流掉了那個孩子!”
安鈺一把抓起了手機,她面上的溫柔已經蕩然無存,唇線抿出了冰冷的排斥,透著一股狠厲的恣意,直接對著收音口喊話。
“對是我!就是我故意把它流掉的,我就是不想要這個孩子,就是不想讓它生下來!它懷上了就是個孽障!流掉正好,倒是省了之後的事兒!”
作者有話要說:
?1?出自《太平廣記》,原文形容的是一個鬼魂
第69章
安鈺說完室內一下子陷入死寂,像是瓷器摔落,碎聲驚心但破碎過後留下一室驚詫,還有死一般的嚴肅。
來珺見慣了人性知道安鈺表面的寧靜下肯定有洶湧波濤,真正揭開之後或許令人發指,或許平平無奇但沒料到她居然暴露得如此之快,周沛瑾的話雖然刺耳,但還沒“殺人誅心”,怎麽那麽容易,就讓她破功了?
還是道行太淺了嗎?
電話那頭的周沛瑾也是懵得不清,她原以為安鈺會否認,會撇清會耐下性子安撫,繼續打太極但沒想到就直接懟了上來高調炫耀自己的毒蠍心腸。
不過這麽一剛周沛瑾也不客氣了無線電波傳遞來的信息不是聲音是飛來的尖刀直往耳朵裡懟。
“你個畜生!你真特麽是個畜生!那是一條命你知道嗎!活生生的人命!你就是個殺人犯,記住你今天說的話,到時候在法庭上,你當著法官的面再重複一遍,你再這麽理直氣壯地說一遍!你不僅害死了其霖的孩子,還害了她!你說,魏立和她的矛盾,是不是你挑起的,是不是你在一邊煽風點火!?”
周沛瑾一陣咆哮,手機都要跳起來,連帶著安鈺也是一顫,來珺觀察她的面色,卻見她似乎被罵醒了,剛剛的抗拒之態,轉瞬又消失不見,目光左右飄動,變得猶疑起來。
她將手機放下,雙手攥到了一起,咬著唇沒說話,面色慘白得可怕,吃力地隱忍。
周沛瑾沒那個耐心等她回復,步步緊逼:“其霖她就是太善良了,失去了孩子都沒怪你,也沒怪魏立,但你知道她有難過嗎!你知道她是怎麽過來的嗎?她一個從來不玩布偶的人,孩子死後,她買了個洋娃娃,一個人的時候,就抱著娃娃發呆,你知道她有多傷心嗎!你知道她是怎麽過來的嗎?
“呸——你根本就不知道,你恨不得她難過,她越難過你越開心,你就是隻榨取她幸福的蛆,恨不能把她所有的快樂都搶走,現在她進去了,你高興了嗎?不過你也很快就能進去了,你個殺人犯!老子告不死你!”
來珺聽周沛瑾已經失控,站起身來,準備打斷二人的談話,但卻見處於啞然狀態的安鈺,忽然出了聲,聲音在顫抖:“洋娃娃……什麽樣的洋娃娃?”
“什麽樣的!就是她孩子那樣的,就是被你害死的孩子那樣的,就是你半夜看見的鬼影那樣的,那個鬼影會纏著你,會讓你永不……”
來珺伸手按下結束鍵,強行終止了通話。
安鈺呆呆坐在凳子上,雙目茫然,睫毛撲閃著,好像是個打碎玻璃魚缸的小孩,眼睜睜看著金魚死掉,一時不知如何補救,驚慌得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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