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喻其霖的目光都直了,震驚之色布滿了全臉,但不久她便又笑了出來,笑得並不純粹,“哈哈哈,她變成我幹什麽,她以為變成了我,魏立就會喜歡她了嗎……”
來珺目視著她,語氣依舊不緊不慢,雖然這是一場當面的戳穿,但她不希望她的反應太大,讓獄警看出異常。
“她變成你,是因為她不能換你出來,你把命給了她,她就把身體給你,她要變成你,活在這個世界上。”
喻其霖不笑了,一臉冷肅地盯著她,眼神中滿是揣測和戒備,像是面對即將攻城的敵方,怕被對方攻破,但同時又帶上了猶豫,知道自己有所動搖,堅守的勝算並不大。
“喻小姐,安鈺沒有告訴我真相,她一直記得對你承諾,她一直保守著秘密,她誰都不敢說,一直憋著,憋出了精神問題。所以她的父母請來了我,是我不斷深入調查,推測出了真相,安鈺沒有破壞承諾,她一直遵守著和你的約定。”
“什麽約定,我怎麽不知道……”
這話,喻其霖幾乎是咬著牙說出的,她的口不敢張得太大,怕稍微張大後,情緒會外溢而出。
來珺的身子往前一傾,靠近了桌面,“其霖,我已經知道真相了,都知道了。小鈺現在的情況,挺危險的,她相當於手握一把尖刀,直直刺入自己靈魂的心臟,她在自殺,我已經盡力了,試圖將她搶救回來,但現在只有你可以救她。”
這話說完,室內陷入一片寂靜。兩個人無聲對坐,空氣僵硬地靜止。
喻其霖剛剛“拚死一戰”的目光,漸漸柔軟了下來,撕開表面的偽裝後,裡面全是悲戚的溫柔。她搖了搖頭,又想笑又想哭。
“這個孩子啊,總是不讓人省心,真拿她沒辦法呀……”
來珺聽見,她的喉頭一顫,將聲音裹了進去,之後的話,都咽回了肚中,和著血淚一起,獨自品嘗。
半晌,喻其霖抬起了眸子,眸子裡有些濕,但並沒有沉積的淚水。
“來老師,她是不是沒有出國,隨便找了家小公司上班,想搬出家去?”
“對,她還養了很多盆多肉,都擺在她的臥室裡,每一個都取了名字。”來珺現在總算知道,安鈺為什麽一直試圖逃離家庭——那個園島別墅,和當初困住喻其霖的魏家豪宅,有諸多相似之處,她在裡面每呆一天,便會設身處,感受到喻其霖所受的困苦,所以拚命地逃離,無所不用其極。
“她的情況嚴重到什麽程度了?”
“她會時不時變成你,分不清自己是誰,再加上一直和家裡處於對峙的狀態,壓力太大,精神狀態差到極點,再發展下去,有診斷為精神分裂的可能性。”
喻其霖聽完,垂了垂眸子,但再面對來珺時,敬重了不少,用了尊稱,“來老師,您既然是小鈺的意識師,那麽責任便是幫助她恢復意識健康,而不是破案,所以我希望你能治好她,幫她搬出安家,好好生活,健康地生活。”
來珺心裡一緊,這話的意思,還是準備將安鈺全權交給她處理,並準備死咬供詞,永不翻案。
“來老師,我知道你們意識師神通廣大,能采取多種手段,讓人在精神上起死回生。這次,我也相信你能治好安鈺,若是真的棘手,便將她的記憶刪除吧,若是忘記了青山宮一案,忘記了我這個人,忘了我們之前的感情,那她就不會再執拗了,便能繼續原來的生活。”
聽她說完,來珺沒有立刻反駁。畢竟她所言屬實,對於安鈺的情況,最壞的打算,就是刪除記憶,不過這不得已而為之的方案。
因為人的記憶是連貫的,經歷和感受也是連貫的,被迫刪除記憶和情感之後,很可能會出現記憶斷隙,手術者容易生出不安全感,對這個世界產生懷疑,久而久之,又發展出心理問題。
而且刪除記憶,忘掉原有的情感,便是人為破壞大腦中的神經元,大腦是一個“生態共同體”,神經元之間互相聯系。刪去了腦細胞,會影響其他方面的功能,比如導致人思維變慢、記憶力減退、甚至性情大變,變成另外一個人。
可愛的人變得冷漠,樂觀的人變得刻薄,開朗的人變得不近人情,健全的人變得殘缺不堪。
所以在意識谘詢界,意識師很少采用這個方法,更多的是進行疏導,讓來訪者試著接受某段記憶,融入個體的生命體驗之中。
來珺將這個道理,告訴了喻其霖,希望她能認識到,她和安鈺見面,親自幫安鈺解開心結,是最安全有效的舉措。
“和她見面?”喻其霖複述了一遍,抬頭看了看那虎視眈眈的監控攝像頭,“我和她見面的時候,警察會監視我們的一舉一動,監聽我們的一言一語,你說我和她的會見,到底是在治療她,還是將她引入牢獄呢?”
來珺皺起了眉頭——安鈺和她見面,兩個一個是服刑人員,一個是案件相關人員,警方肯定會監聽對話,而只要一監聽,便能根據談話內容,甚至是表現出來的關系狀態,對青山宮一案產生懷疑。
喻其霖不願意冒這個險,不願意讓警方對安鈺有任何的注意。
“喻小姐,我能理解你的顧慮,但眼下安鈺需要和你見面,她需要解開這個心結,你代替她進來,並不是真的救了她,她在外面的日子,並不輕松,精神上遭受的折磨,足以壓垮一個人,這個你……應該也是深有體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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