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雙全慘叫了一聲,張皇地抓著腦袋,想繼續逃跑,卻發現來珺和白木青站在門口,默契非常,把門堵得嚴絲合縫。
來珺的方向,正對著凌亂的手術台,卻絲毫沒避諱,目視得坦坦蕩蕩。
“易醫生,今年10月28日,在珞玉市第一醫院心臟外科手術室,凌晨兩點十二分,病人周英自因心臟主動脈破裂,胸腔大出血,搶救無效而亡,當時在手術室的,有體外循環小組,還有你帶領的心外小組……你記起來了嗎?”
最後一句話,來珺說得又沉又長,希望能穿入他的耳膜,撥動他的神經,拚扯出混沌的記憶碎片。
易雙全的目光似飄非飄,仍舊處於怔亂之中,他時不時回頭看中央的手術台,不住地喃喃著:“血……好多血……全是血……”
說著,他腳下晃了幾步,準備往門外走,“我要去找老婆,我要去找她了……”
白木青上前,一手穿過他的肋下,將他扶住,“管姨已經死了,死了一個星期了。”
“她沒死!她就在地下室睡著,你們看到了的!”
來珺面色凝重,沉默了片刻,她忽的轉身離開,沒多久又回來,手中拿著一幅畫,易雙全床頭牆上的掛畫。
“這裡是鳴溪村舍,是你和管姨度蜜月的地方,11月13日那天,你帶著她離開了醫院,開車前往鳴溪村,在那裡停留了兩天對不對!”
易雙全盯著畫,雙眼血絲密布,不住喘著粗氣。
接著,來珺又舉起兩封書信,薛可願的親筆威脅信。
“11月15日你開車返回,但是返回途中,你收到了兩條短信,短信上寫著指責威脅的信息,對嗎?”
易雙全聽得認真,渾身緊繃,眸光似乎要聚攏,又時不時分散開來。
“收到短信的同時,你被追尾的車輛一撞,衝下了山坡,你的頭部受傷了,暈了過去,在一片混沌之中,你來到了這棟大樓,在這裡你又見到了你的妻子,但她已經死了,你就把她放進了冷藏櫃裡,又設法把這棟樓給封了起來,對嗎?”
來珺說完,停頓了多時,她凝視著易雙全的面龐,希望他能回想起來,但他只是耷了雙眉,紅了眸子,齒間開了開,氣息發著抖。
白木青輕撫他的背,歎了一聲,“易醫生,我們都是被你圍困在這裡的,你是要讓大樓的住戶都消失,全部塞到地下室的冷藏屜裡嗎?”
說完,她的目光下滑,落在了易雙全的掌間,那兩張手上戴著醫用手套,本來是白無瑕疵,但此刻被血痕染得猙獰,仿佛才深入人的軀體,掐斷了心臟的供給。
易雙全舉起了雙手,滿面蒼涼,從指縫之間,還能看到斑駁的手術台,在無影燈的照射下,越發刺目扎心。
他的雙目乾澀,其中的血絲仿佛熔岩裂痕,但眸中眼神終於聚合起來,成了集中的兩束,腦中沉積的記憶翻湧而出,開始拚湊完整——
他是醫生,他是一名心臟外科醫生……
血,全是血,止不住的血……
碎片歸位,記憶重現,在來珺和白木青的引導之下,他頭腦中被強行壓製的記憶,終於翻湧而上,重見天日。
這棟大樓,就是他記憶的“混沌場”,被扭曲,被拉扯,被截斷,東倒西歪地拚湊而成——醫生成了保安,病患成了住戶,手術室成了住房,太平間成了值班室。
如今記憶恢復,大樓搖身一變,展現出原本的面貌,目之所及,便能牽扯出事實的回憶。但易雙全卻並不願接受,他滿面的抗拒,在房間中退縮逡巡,看向來珺和白木青,猶如撞見了鬼魅,時刻準備躲閃逃避。
他們說話之間,原本在地下室的人都上了樓來,齊齊堵在門口,使得壓迫感又添了幾重,變成了一堵圍牆,將他堵在手術室中。
隨著記憶的複位,大樓中的住戶也得以恢復原本的身份,宛如現實中的場景,投射進了神經世界之內。
顧征明、徐潔、田雙、宋一倩、詹平、朱皓,目光聚焦於易雙全身上,滿面的不解,滿目的驚懼,如同在看一頭怪物,一頭所做非人的怪物。
“你居然殺死了自己的老婆,平時見你一臉的溫和,原來是……”
“你把管華殺了,藏到了地下室,還封了大樓,你是故意把我們都關在這裡!”
“你殺了管姨,殺了田甜,殺了周姨,殺了明鑫……你是把我們都殺光嗎!?”
“……”
指責聲甚囂塵上,充斥了整個房間,像是數把手術刀,直刺向易雙全的耳膜,他像是被罵得呆怔,站在手術台邊,眼神失焦了片刻,最後眸光終於有了閃動,眼珠遲鈍地遊移起來。
“我沒有殺我的老婆……沒有的,她沒有死……”
“你是裝瘋還是買傻?屍體在地下室,都快凍成冰塊了,你跟我們說她人還建在?”
詹平心直口快,話一下子就蹦出了嘴來,來珺轉身想要製止,已經來不及,再回頭時,卻見易雙全大喘了起來,身子微微躬低,好像胸腔裡壓了太多的情緒,
雙腿承受不住身子的重量,隨時可能一頭栽下。
來珺正想開口,易雙全忽然雙眼一直,看準了門口,直射了過去,衝擊力強悍。來珺離門近,首當其衝,白木青趕緊伸手,將她往自己身邊一拉,躲過這一記猛撞。
田雙站在來珺身後,來珺一閃,他就遭了秧,被易雙全帶倒,剛好磕到了唇角。爬起來後,田雙一聲怒罵,血沫都沒抹,抬腳就追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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