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在國內,生意大多都是在飯局上談的,是以聞惜平時根本做不到正常時間下班,全看上頭的安排。
加上她又是成韻的得力助手,又有在國外生活的經歷,語言能力自然是比同公司其他翻譯要更強。所以許多事,特別是重要的場合,聞惜就總是會被點名當同傳的那個。縱然這也代表了她的業務水平在公司被更多人認可,但拿著差不多的薪水,聞惜做的事卻要更多,也更累。
對此,聞惜也只能用“能者多勞”這句話來寬慰自己。
“不礙事,你什麽時候下班都可以。”方嘉禾說,“打個電話,我隨時去接你。”
聞惜無法做到不在意方嘉禾的攻勢,她實在太明顯,且毫不避諱,就差把“我要將你追回來”幾個大字寫在臉上給所有人看。
她還是這樣,一旦有了確切的目標,有了想要達成的事,便一如既往我行我素,勇往直前,無所畏懼,甚至不問一問聞惜會否同意。
但聞惜忽然又想起來,方嘉禾其實已經問過了,就在昨天夜裡。
“那接下來,你還願意跟我見面嗎?”
只是當時,方嘉禾問出口的這句話,聞惜並未給出回答。
所以方嘉禾隻當她默認,畢竟她也確實沒有拒絕。
華燈初上,窗外的長街亮起了色彩豔麗的霓虹燈,城市上空沒有星星,那些燈光便是替代品,無聲地燃燒,發出璀璨的光亮與灼熱的溫度,點綴在聞惜的眼睛裡。
“我沒存你號碼。”聞惜表情麻木,有點漠然地說,“你也不用來接我,過好你自己的生活。”
“我的生活不能沒有你。”方嘉禾說,“以前是,現在是,未來也會是。”
聞惜聽了這話,禁不住匪夷所思道:“有時候我真的會懷疑,你這四年裡是不是吃錯了什麽藥,怎麽變得這麽……”她找不到合適的形容詞,隻好難以置信道,“你就跟變了個人似的,淨說些不可能從你嘴裡說出來的話。”
方嘉禾坐得無比端正,仿佛此處根本不是什麽醫院,而是公司裡的會議現場。她平淡地說:“覺得荒唐?這很正常。失而復得的機會不是人人都有,我從再次見到你的那天起就明白了,從今往後,我要對你說出所有我真正想說的話。”
聞惜說:“卻不是我真正想聽的話。”
“你想聽的那些話,我以後會告訴你。”方嘉禾說,“我跟你承諾過,只是時機還沒到。”
聞惜抬手,做了個製止她發言的動作,無奈道:“行了行了,別跟我講這些假大空的東西,我這幾年變得非常現實,不再相信什麽承諾不承諾,我只看實際行動,也隻關心切身利益,我對風花雪月沒有興趣,隻願當個俗人,你趕緊閉嘴吧。”
但方嘉禾沒有閉嘴,神色如常道:“你其實不是一點也沒變,也不是還和過去一模一樣。”
聞惜瞧著她:“不然呢?”
“你變得會凶人了,脾氣不好,易怒易躁。”方嘉禾說,“是對所有人都這樣,還是隻對我這樣?”
聞惜說:“你心裡難道不清楚?”
方嘉禾點頭:“你變得像過去的我,我變得像過去的你。”
“過去的我可沒你現在這麽討人厭。”聞惜不留情面地說,“我以前就是太好欺負了,好人命不長,禍害遺千年,當個凶巴巴的惡人沒什麽不好,我樂在其中。”
方嘉禾說:“你可以對我發泄一切負面情緒,怎麽都行,只要別拒絕我就好。”
聞惜的本意只是和她鬥嘴,心裡不痛快,嘴上出出氣,過過癮,許多事也就慢慢地過去了。緣因她心中也清楚,她和方嘉禾遲早會有冰釋前嫌的一天,只是時間早晚的問題。
但方嘉禾搞出這麽一句,聞惜反倒接不了她的話,於是又忍不住有點炸毛道:“拒不拒絕你,那是我說了算,你還不閉嘴?”
方嘉禾立即不說話了。
醫生開了五瓶藥,沒有兩三個小時根本輸不完。聞惜沒坐多久就感到了疲倦,況且方嘉禾一直紋絲不動地坐在她對面,眼神直白地盯著她看個沒完,就更讓聞惜如坐針氈,止不住地心生煩亂。
“我真想一腳把你從這兒踹下去。”聞惜說,“你是怎麽做到讓我這麽討厭你的?”
“這裡是六樓,踹下去要死人。”方嘉禾說,“我隻練過散打,沒練過輕功。”
聞惜無言道:“我讓你說話了?”
方嘉禾說:“沒有,但與人對談,是最基本的社交禮儀,這是你曾經教我的。”
聞惜說:“社交禮儀這四個字從你嘴裡說出來就很奇怪,你什麽時候在意過這種事?你連社交都沒有,還談什麽禮儀?”
方嘉禾說:“以前年輕不懂事,太不將除了你以外的人放在眼裡,不過我如今有在改正,面對知錯就改的人,你應該給出鼓勵。”
聞惜說:“那你趕緊去社交吧,別煩我了,我看見你就來氣。”
“我隻想跟你一個人社交。”方嘉禾說,“有一點還是改不了,我仍舊對別人沒有任何興趣。”
“你最大的興趣,就是逮著一個人禍禍。”聞惜說,“我上輩子殺人放火無惡不作,老天爺懲罰我,所以讓我遇見你,專遭你的罪。”
方嘉禾說:“不要生氣,我不想看到你生氣。”
聞惜簡直拿她沒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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