沛陽市實在太熱了,如果不是因為方嘉禾的緣故,聞惜其實曾經有想過就在淮州定居,她很喜歡那地方的天氣。
只是方嘉禾一朝離去,淮州在聞惜心中,也就成了一個不願久留之地。而往後的這四年裡,大學同學有過幾次聚會,趙曉楠每次都去了,只有聞惜沒去。
那些久遠的往事總是如書頁一般在腦中接連翻動,所帶來的感受異常清晰,仿佛她和方嘉禾初次相擁而眠的事就發生在昨天夜裡。
四年時間,而今想來不過是彈指一揮間,眼下她又和方嘉禾相遇了,方嘉禾還像那天一樣,靜靜倚靠在她身上。
她有夢見我過嗎?
聞惜忽然這樣想。
如果方嘉禾夢見她,又夢到了什麽呢?
她是不是和她一樣,還把過去的一切都記得那麽清楚,連細枝末節的小事也沒忘?
聞惜不知道,眼下也無從知道。
第26章
之後的數天裡,聞惜每每從公司大門走出去時,方嘉禾的車都會在街邊的臨時停車位上等著她。
——即便聞惜已經不用再去醫院輸液,感冒也開始逐漸好轉。
而兩人見面之後的相處,其實也稀松平常,沒什麽特別之處。楊天晴特批的三天假期一過,方嘉禾在工作上該忙還得忙,甚至比聞惜更忙,時常深夜才能得到休息,並無太大的特權。
她頂多保證在聞惜下班時抽個空,專程去當她的司機。若是當天不忙,方嘉禾會給聞惜做頓飯再走,若是當天時間不多,方嘉禾便只能將聞惜送到小區門外,隨後獨自驅車離去。
這樣一來,方嘉禾接聞惜下班的次數多了,難免被同事們察覺,也就激發了不少八卦之心。
旁人隻知每天都有專車在門口等候聞惜,卻並不知裡面的人是何來頭,又是男是女。連成韻也忍不住感到好奇,直問聞惜最近是不是談起了戀愛。
對此,聞惜的回答是:“您見過哪個戀愛中的人,成天像我這麽愁眉苦臉的?”
“怎麽沒有呢?多了去了。”成韻說,“戀愛嘛,酸酸甜甜,又不都是幸福的,偶爾也有煩惱的時候。愁眉苦臉乃是戀愛中的常態,這說明你的戀愛談得並不順利,出現了問題,人類的戀愛不都是這麽回事?”
聞惜有點想笑,揶揄道:“看不出成老師在戀愛方面這麽有見解,我見您也單身好多年了,不考慮愁眉苦臉一下?”
“我是獨身主義,不考慮戀愛,更不考慮結婚。”成韻端著咖啡杯,一臉高深莫測,“等你到了我這個年紀,就會知道一個人的好,獨處才是王道。”
“可獨處久了,不會覺得寂寞嗎?”聞惜問。
“你以為兩個人在一起,就不會寂寞了?”成韻說,“兩個人的寂寞,比一個人的寂寞更難熬。”
這話還挺有深度,也很有道理,聞惜聽得一愣,思索道:“我目前為止,隻感受過一個人的寂寞,那已經夠難熬的了。”
“所以我勸你大膽戀愛,謹慎結婚。”成韻說,“再過上幾年,我就是四十歲的人了,身邊的親戚也好,朋友也罷,基本個個都已經成了家,有了小孩。但就我觀察來看,這些步入婚姻中的人,尤其是女人,沒幾個真正過得快樂的。”
聞惜明白她話中之意,回道:“結婚就算了吧,我也從沒想過這個。”
“那戀愛呢?”成韻笑吟吟的,“這幾天來接你下班的是誰?那麽貴的車,看樣子條件不錯,挺有錢吧?”
方嘉禾家庭條件一直很好,方父是有名的散打教練,他開設的搏擊俱樂部在好些城市都有分部,一向不愁經濟來源,多的是人想拜他為師。
至於方母就更不用提,早些年結束柔道運動生涯後,便接手了家中的廣告公司,是位事業有成的女強人,並不賴以方父的收入生活。
加上方嘉禾在散打這條道路上有了成績,開始參加各項比賽之後,她每年掙來的獎金也都不是小數目,並且在大一下學期就自己買了輛車,一家人確實很富有。
重逢以來,方嘉禾每次與聞惜見面,開的都是平川貿易的商務用車,自己的私人車不過在昨天才開過那麽一次,就被成韻眼尖給瞧見了,聞惜很有些啼笑皆非,解釋道:“真不是,一個朋友而已。”
“什麽樣的朋友天天接你下班?我沒見過這麽好的朋友。”成韻說著,衝落地窗外抬了抬下巴,笑道,“這不,今天又準點來了,還跟老師遮遮掩掩呢?”
聞惜眉頭微挑,側身朝窗外看去,只見一輛白色轎車正從街口駛來,緩緩停在了她們公司門外。
從高處望去,並不能看清車裡的人是何面貌,隻大概看清駕駛室裡有半截得體的西裝,還有搭在方向盤上的那隻手,戴著一支玫瑰金的腕表。
“您真誤會了。”聞惜面色不改,掏出手機給方嘉禾打了個電話,“我叫她出來給您看看。”
成韻興致勃勃,拭目以待。
很快,電話接通了,不等方嘉禾發出聲音,聞惜便搶先指揮道:“開門,下車。”
方嘉禾將手機貼在耳邊,聽到這話一句疑問也無,立即打開車門下了車,站去車頭前方,仰頭朝上空看了過來。
聞惜視線低垂,與她隔著幾層樓的高度,來了場無聲的對視。
室外熱風連綿,吹動滿街棕櫚樹葉,方嘉禾站在樹下的陰影裡,黑發起伏,衣角翻飛,專注的目光裡沒有藍天白雲,只有聞惜望向她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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