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不是吃了什麽涼的東西?”
白屹安伸手又探進了被子裡,在蔡雲旗的腹部輕輕按壓。
“怎會吃了涼的東西呢?”
老太妃起身在屋子裡來回的看著,目光落在了四角紅木方幾上的青瓷碟盤裡,上頭呈著的是從西域進貢給朝廷的馬奶葡萄
“該不是這馬奶葡萄吧?!我真是老糊塗了,光知道這東西好吃金貴,卻忘了你吃不得這涼性的東西!”
老太妃捶胸頓足的悔恨不已,立即就命人將馬奶葡萄撤了下去。
“老太妃莫急,寶哥兒這是老毛病了,我給他扎兩針,通通經絡就沒事了。”
白屹安說著便從藥箱裡將針灸包拿了出來,一根根細如銀絲的細針是蔡雲旗平日裡再熟悉不過的東西了。
“屹安可要輕一些,你知道我是個怕疼的。”
蔡雲旗趴在床上,後背衣服被掀開,露出一副皮包骨頭的身軀,光是看著就覺得硌人。
白屹安撇了那人一眼,抿著嘴角淡淡的說道
“既然王長子怕疼,那就點艾吧。”
“別別別——”
蔡雲旗擺了擺手,半眯著眼睛
“不點艾草,那味道熏的我著實難受。”
“既然如此,那我便下針了。”
白屹安在禦醫院素來有白一針的稱謂,她下針穩準狠,每一針總是能恰到好處的擊中穴位,不輕不重病患也不會太難受。
沒一會兒蔡雲旗的背上就布滿了銀針,雖然這一幕已經不是頭一回了,可老太妃每每看了都要掉眼淚,尤其是現在,她心裡更是難過,就是因為自己的疏忽送來了葡萄,這才讓自己的孫兒又遭了罪。
“祖母。”蔡雲旗輕聲叫道。
“好孫兒,祖母在。”老太妃連忙上前握住蔡雲旗的手,說話聲音都沙啞了。
蔡雲旗嘴角露出些年輕人的調皮來
“我想留屹安晌午在府裡用飯,正好陪我也說說話。”
“依你依你。”老太妃點著頭。
“祖母,我還想吃水晶心。”
老太妃被葡萄的事情嚇著了,一聽她要吃水晶心,連忙轉頭朝白屹安看去詢問。
“蓮子是補脾止瀉的又有養心安神之效,寶哥兒是可以用的。”
得了白屹安的首肯,老太妃這才敢放心吩咐讓人去做。
蔡雲旗笑了笑,晃了晃老太妃的手
“屹安喜歡吃余記板鴨,祖母也讓人去買回來吧。”
“好好。”
老太妃點頭應著,可轉眼瞧見蔡雲旗身上的銀針,心裡又不禁難受起來,眼眶漸漸的又泛起了紅。
蔡雲旗知道若是讓老太妃一直守在這裡怕是眼睛都要哭壞的,她實在不忍心因為自己身體的不爭氣而讓一個古稀老人遭罪,於是對著薑嬤嬤使了使眼色,後又故意拉著老太妃說道——
“我要吃祖母親手做的水晶心,其他人做的不合我胃口,太甜太淡,我都不要。”
“那祖母這就親自給你去做,做你最愛吃的那一種。”
老太妃疼愛蔡雲旗如珠如寶,但凡是他的要求就沒有不答應的時候,哪怕這個時候就算是要天上的星星月亮,老太妃也要想辦法去摘下來親手捧給她。
“那寶哥兒這兒就有勞屹安了。”
“老太妃客氣了。”
待老太妃跟薑嬤嬤走後,蔡雲旗便又讓守在屋裡的素雨也出去,隻留下她跟白屹安兩人在屋子裡。
“誰告訴你我喜歡吃余記板鴨了?”
白屹安重重的把藥箱一合,沒好氣的瞪了床上的人一眼
“你非得要這麽折騰自己?!巴不得早點死是嗎?!”
蔡雲旗面色蒼白如紙,嘴唇也不見血色,憔悴的面容,消瘦如紙般的身子,此刻卻有種說不出的病態美,他也不惱抬眼朝著白屹安笑道——
“別這麽凶巴巴的,我可活不了多久呢。”
“你是這樣想的嗎?早知如此我何必費心治你?!”
白屹安的後槽牙被咬的咯吱咯吱響,緊握著拳頭,背過身去只見一雙明澈的眼睛蒙上了一層愁怨。
“我認識的蔡雲旗不是這樣的,她不會逃更不會認輸!”
伴隨著白屹安的愁怨,屋子裡忽然橫生出一股悲涼一陣滄桑。
“生氣了?”
蔡雲旗見白屹安背過身去不理她,隻好撐了撐身子靠在床頭,有些無奈又有些賴皮的說道
“我這被你扎了一身的銀針,你這樣背過身去不睬我,著實讓我難過。”
“那你就好好珍惜身體啊!你本就是女兒身,沒有男兒般強壯,怎麽?你還真把自己當男兒了?非得這麽糟自己嗎?!”
白屹安猛的轉過身來,有些激動的說道——
原來,嫡長子不是嫡長子。
這件事情說來話長,但可以確定的是,老太妃是知情的,不僅知情還是她一手包辦的。
“我們自小相識,我將你視為知己,從你得病之後我便立志要做禦醫院的首席,為的就是有一天可以治好你,可你呢,不僅不珍視我們之間的情誼,更不珍惜自己的身體,難道我這麽多年以來所做的一切就是為了得到這樣的結果嗎?!”
白屹安越說越激動,到最後竟連聲音都有些顫抖。
蔡雲旗見狀默默的低下了頭,微紅著眼眶
“我只是想嘗嘗那葡萄的滋味兒,青翠的綠色實在太漂亮了,本想隻拿起來瞧瞧聞聞便放下,可一晃眼竟吃進了肚子裡,我想吐卻也吐不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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