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姐,你也知道,帝朝那邊下了命令,我們出身官宦人家,未來是要入朝的。如果被天子知曉了,恐怕仕途會就此斷了。只是回去之後,我們左思右想,總覺得不能因為而誤本心。”
師長琴冷笑:“怎麽?是聽了仙盟之事後,覺得此道大有可為嗎?”
那回答的人臉皮也厚,笑了一聲,應道:“如果一條走不通的了路,我們撞個頭破血流有什麽意義呢?那不是白費功夫嗎?我不否認有這個原因存在。”
“還有就是一個出身寒素的弱女子都有那般迎對未來的志氣,我們也不能露怯了。”
師長琴聽了這話,周身寒氣更甚,要她來選,這些曾經讓恩師失望的人一個都不能夠留!可偏偏恩師心懷仁義,願意給他們再入學宮的機會。沉默了片刻好,她才道:“進去吧。”
“多謝師姐,對了,老師在哪裡?我們想要先見一見老師。”那修士又笑嘻嘻道。
師長琴睨了說話人一眼,沒有吭聲。
這一幕落入了恰好回轉的丹蘅與鏡知眼中。
“學宮什麽人都收下,也不怕那些人性子不好,鬧出亂子來。”丹蘅眯著眼,涼颼颼地說著風涼話。
“前輩也知道這點吧。”鏡知認真地思考了一陣,“萬不可因噎廢食。”
丹蘅不置可否,大步邁入了學宮中。她也沒有搭理那群停在道上嘰嘰喳喳說話的人,而是與他們擦肩而過,連個眼神都不給。
“這就是老師的女兒嗎?”
“旁邊的就是昆侖的閬風劍主?”
有人壓低了聲音小心翼翼地詢問。
在始帝陵一事後,更多的人知曉了姬丹蘅的名字,也知道了蓬萊宗主與見秋山那點兒曖昧不清的往事。道侶殊途,著實是可憐。他們這些做學生的也不敢多提,只是淺淺地說上兩句。
師長琴眼神冰冷,警告似地瞥了說話那人一眼,她道:“恩師沒空見你們,你們要真想為學宮做什麽,那就去教師妹認字。”
那人見師長琴動怒,嬉笑的神色頓時一斂,他連連點頭,拍著胸脯保證:“不就是教新來的師妹認字嗎?這事情簡單!就算我們不是學富五車的大儒,但是當一個目不識丁之人的老師,也是綽綽有余。”
那頭邁步走的丹蘅可不怎麽管學宮裡的事情,她隻想回去舒舒服服地睡大覺。只不過在拐入庭院的時候,正巧瞥見了抱著貓兒走過來的見秋山。丹蘅見她溫柔間藏著幾分讚賞的目光望來,猜測她已經知曉昨夜之事,頓時一愣,好一會兒才喊了一聲:“阿娘。”大概是為了掩飾自己的局促,她又輕咳了一聲,笑盈盈道,“阿娘是要到哪裡去?”
見秋山溫聲道:“碑林。”
丹蘅聽到了莫名的名字,頓時生出了幾分好奇來。她在學宮中待了一陣,壓根不知有這個地方。她問道:“那是什麽地方?”
見秋山沒有解釋,她的手指在貓兒身上輕輕地捋動,笑語輕柔如春風:“你跟鏡知要是沒事的話,也一道來吧。”
拒絕的話語到了唇邊,還未出口,丹蘅就聽見鏡知應了一聲“好”。見狀她也沒有多說什麽了,而是走在了見秋山的身側,時不時覷一眼那隻叫“不悔”的雪白團兒。小團兒也不怕丹蘅,睜著一雙圓溜溜的金色大眼睛跟她對視,十分大膽。
“想要抱著它嗎?”
丹蘅半晌後才反應過來,忙不迭搖頭道:“不。”
見秋山輕笑了一聲,也沒再詢問。
碑林在學宮的南端,那處恰有兩座聳立的山峰將整個幽谷抱入其中。入口霧蒙蒙的,裡頭的境況怎麽都看不清,直到見秋山掐著決驅散了那繚繞不散的白霧,丹蘅才看見裡頭一座座形狀詭異的石碑。或是如山峰聳立,或者半傾倒在泥土中。大部分上頭刻著小字,只有幾塊是一片空白,什麽都沒有。不過不管它們是什麽樣的,碑上都有深深的風霜侵蝕的痕跡。
“墓碑?不對,附近陰氣不重,底下沒什麽屍骸。”丹蘅蹙眉,自言自語。
見秋山溫聲道:“只是碑石。”
丹蘅挑了挑眉,目光在距離自己最近的一個石碑上停留,低喃道:“燕來遲?”她聽說過這個名字,當然不是在記載大聖人豐功偉績的功德碑文裡,而是在一本記載臭名昭著之徒的小冊子上。只是此人一舉一動,對於仙盟來說是罪大惡極,可於大荒散修來說,卻不是如此。她曾在某處秘境中尋找到了十二枚大道金簡,若是自身借此修持,則可一步登天。但是她並沒有這樣做,而是將大道金簡刻錄無數份,散入了人間。後來她被仙盟群修逼殺了,那謄錄的金簡也被仙盟尋出來一一銷毀。在仙盟眼中,她就應該將金簡上呈,而不是做那樣大逆不道的事。
見秋山神情嚴肅了起來,那股子溫潤也變成了一股凜冽,她抬頭看著青天,沉聲道:“這裡每一塊碑文都代表一個殉道者。”
丹蘅“哈”了一聲,嘟囔道:“那還挺多。”頓了頓,又問,“都是阿娘您找到的?”
“不是。”見秋山搖頭,她將過往的經歷娓娓說來,“曾經我跟儒門的弟子沒有不同。在與你母親相識之後,我們四處遊歷,後來誤入了一個無名的遺跡。碑文都是遺跡中發現的,時至如今,我也想不到到底是什麽人有這樣的大本事,將那些在天南地北的殉道者事跡一一摹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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