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光迸射,聲威隆隆。兩位灰衣道人猛地一拂袖向後退去,又驚又懼地望著提著枯榮刀的丹蘅。他們互相對視了一眼,忽地祭出了一面黑色的魂幡,搖動的時候一陣陣陰風作起。那糾纏著鏡知的傀儡少女身上頓時紅光大綻,仿佛要一口氣將積蓄的力量宣泄而出!巨大的爆炸聲在不渡河前響起,震得地面也跟著搖晃。
兩位道人篤定丹蘅會去施以援手,吸了一口氣頓時向著反方向狂奔。哪知丹蘅看也不看鏡知,而是提刀斬向了那兩位刀光。青色的刀芒伴隨著洶湧的氣浪向前奔湧,轟然席卷一切。似是刀上不見血,她周身的凶性和殺機便不會收斂。
在那轟天裂地的震響後,便是長久的寂靜。
宮殿中燈火飄搖,一串串燈籠散發著柔和的光,無聲地望著這一場在地宮深處進行的殺戮。
丹蘅低頭,一張素淨的帕子落在了刀身,她輕輕地拂去上頭的血。
身後的腳步聲很輕,仿佛一片梅花落地。
“你好心救人,可人家並不需要你救呢。”丹蘅頭也不回地嗤笑。
鏡知答道:“可萬一是真的需要呢?”
丹蘅驀地轉身,她伸手揪住了鏡知的衣襟,旋即又松開了手,緩慢地將她衣上的褶皺捋平。“你是聖人嗎?”丹蘅慢悠悠地問道,她的唇角勾著一抹笑,語調中藏著幾分嘲諷。
鏡知搖頭:“我不是。”
聖人度化眾生,哪個聖人會像她一樣手中沾滿鮮血的?
“殺機已現,你已經無路可退了,準備如何?”丹蘅笑吟吟問,“要去找嬴夢槐的庇護嗎?”
鏡知沉默不言。
不渡河邊的寂靜並沒有維持太長的時間。
地下皇城八門俱開,各個方向都有人飛掠而來。只是自北門入得此間的,多多少少有些狼狽,身上籠罩著一股濃鬱的血腥氣,想來是經過了一場極為激烈的廝殺。在人群之中,丹蘅抬眸望見了面上浮著淡笑的嬴清言,她朝著對方一點頭,並沒有多言。
可做橋梁的法寶不少,能橫亙千山萬水的寶器也不少。
修士們看到了碑文,可也有一些年輕意氣盛的弟子並不將碑文上的文字當真。他們雖然聽說了始帝時大秦的輝煌,只是也只能依據如今的帝朝去想象,這樣一來,怎麽都比不上仙盟風光。
“區區水銀河,有什麽不能渡的?道爺我偏要越過去!”
各色的寶光絢爛如虹,只是河流無情,在了河中央,他們筆直下落,在緩緩流淌的水銀中化作了一具具枯骨。
“阿彌——”
慈眉善目的佛者尚未將佛號念完,話語便被心直口快的修士截斷:“阿彌陀佛個頭啊?要真是慈悲何不在這之前就勸阻?擺明了是想借他們一試不渡河。少在這裡整虛頭巴腦的,快想想怎麽越過這水銀河進入玄宮之中吧!”
“這裡都是水銀,乃我輩煉丹煉器不可或缺之物,可搬運嗎?”
“閣下大可一試。”
……
河邊的修道士爭執不已。
丹蘅、鏡知站在了一側,像是凡事不關己身的外人。
“這個、那個還有那邊的,他們都在看你。”丹蘅湊在了鏡知耳邊,低聲呢喃,聲音軟得好似三月裡的風。
儒宗、佛宗的一些人在看鏡知,蓬萊的弟子時而望向鏡知,時而又凝視著丹蘅欲言又止。唯有昆侖劍宗的修士死死地盯著乍然出現在此處的丹蘅,眼神凜冽如劍。最後還是一個年輕氣盛的小弟子忍不住高聲大喝:“真是傷風敗俗!閬風劍主屍骨未寒,閣下便與旁人卿卿我我,這合適嗎?!”
“哪裡來的迂腐呆子?”丹蘅眸光一轉,峰情無限,幾乎半趴在鏡知的身上,她漫不經心道,“難不成我這輩子都得給那死鬼守寡不成?你們昆侖都沒將閬風劍主當回事兒,還指望我?”
“你、你——”那弟子面紅耳赤,被丹蘅的話語氣得不輕,還一會兒才擠出了一句,“你是閬風劍主的道侶!”
“可她的身外之物沒一樣落在我掌中的,我想問問,元綏的閬風巔,諸位住得可舒服?元綏拚命得來的寶材,諸位用的可順手?”丹蘅笑眯眯的,其實修仙界都知道昆侖的做法,可丹蘅當著眾人的面毫不客氣地點出,就讓昆侖有些下不了台了。劍修大多性急,那小弟子被丹蘅一刺,身上頓時放出了一道劍芒,只是尚未飛掠而出,便被一位峨冠博帶的紫袍修士給按回去了。
“丹蘅道友對我昆侖有不少偏見。”紫袍修士笑容謙遜,面如冠玉,英英玉立。
“閣下是——”丹蘅故作恍然,片刻後一扶額,拍手道,“昆侖四宮之主的末位——承淵劍主。”昆侖一城四宮,其實不分什麽上下,但是四位劍主之間暗暗有個座次,明面上交情不錯,暗地裡總是不停較量。四位劍主之中元綏是當之無愧的第一,而承淵劍主則是不甘不願地居於末位。曾經有昆侖弟子提及,被他知曉了,便將那弟子送去苦風崖受罪,足以見其心性。
果然,聽了丹蘅頗具挑釁的話語後,承淵劍主的面色變得不太好看了,只是顧忌蓬萊道宮弟子也在此,才強忍著沒有發作。
鏡知湊在丹蘅耳邊低歎:“你何苦將他們都得罪了?”
丹蘅抬眸,揚眉一笑道:“我替元綏抱不平。”
“她——”鏡知猶豫片刻,說道,“其實沒有什麽不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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