瀝瀝的鮮血自刀聆風指縫間淌落,她眉頭一挑,望著台上的八個祭者大笑。
在那片璀璨的清光中,刀聆風橫刀斬向幽冥。
是他們的人間,要守的也該是他們。
咻咻的風聲鼓蕩不止。
雲中穿行的飛舟終於抵達了被瘴霧籠罩的玉京。
高高在上的燭龍俯瞰人間,仿若存在的一切都是螻蟻。
成千上萬的刀劍撞擊在了凜凜的金甲上,擊開了一道道裂隙後又重新彌合。
燭龍那雙詭異的眼瞳轉動著,露出了一抹詭笑,道:“來了啊——”
“持盈回峰,啟陣!”浴紅衣一聲清叱。
李持盈、湛明真掠回了上月峰。
七座嶙峋的山峰聳入天穹,形如北鬥,無數劍芒流轉之際勾勒出了一張龐大的星圖,將整個玉京籠罩。破封之後的燭龍只要有信火不滅,便可借著那信眾的力量遁往任何一地。如今九州諸城之外顯出了幽冥之勢,決不能讓燭龍遁入其中。
就算身死,也要將燭龍困死在玉京!
“周天北鬥陣?”燭龍挑了挑眉,冷冷一笑。
人間城池的倒影何其多,九州的修士若斬殺不盡,便不能阻止幽冥吞沒九州。瘴霧之下,那逆轉的陣法助他掌控玉京,他又如何會走?他大笑著往前邁步,行經之處留下了那詭異的暗日與血月,手掌高高地抬起,輕而易舉地便將奔湧的劍流擊潰。
他與九州的因果越深,他的複蘇就越快。
“九宮逆轉,乾九、坤一、巽二、兌四……九州之勢,全變了!”湛明真眉頭一皺,面色冷然。
若是昔日便是阻道者的天妖,遠不如燭龍帶來的破壞。燭龍曾經是天地建設的一環,他
比後世人更清楚這片天地。
在後輩修士都遺忘後,他仍舊能夠記得。
螻蟻的力量過於渺小,殺破的城池不過近千,可那人間倒影卻是不計其數,只要數量足夠,那天地九宮就會被強行逆轉!山河社稷圖護佑人間城池,若是以陣圖之力阻攔燭龍,那麽缺乏庇護的人間會在暗日血月之下支離破碎,會被瘴霧徹底吞噬。
“神龜載地,巨鼇撐天……”湛明真蹙著眉頭低喃。
三生城中,萬妖岩前的妖族在這刹那也產生了某種預感,做好了在妖主命令之下,如先輩那樣撐天地、明四時、補天缺的壯舉。
李持盈坐鎮上月峰的中樞,她抿了抿唇,搖頭道:“不。”
“不。”
李持盈的聲音與浴紅衣疊合,玉京拒絕了妖族的犧牲。
沉玉璧一聲白衣,提劍向前。
她清風吹過了她的眉梢,好似拂過了一捧清透的雪。
李持盈幾乎沒有看過師祖出劍,只知道她的劍名“還真”。
不見凌厲的殺意,不見灼目的鋒芒,她的劍簡簡單單的,仿佛是天地本來的樣子。
清風吹拂著她的衣擺,長袖舞動,她從容而雍容,不像是赴死的,而像是去找尋一場風花雪月的約定。
她這一劍不是向著燭龍。
她這一劍斬向了玉京峰!
在劍落的刹那,一道虛影如一柄貫徹天地的劍在玉京峰浮現,一息之後就遍布如蛛網般的裂痕。天柱之中藏著歷代祖師的劍意,而沉玉璧以玉京之身,斬向了天柱,那莫大的反噬力壓在了她的身上,幾乎要將她碾碎。
亭台樓閣在沉玉璧一劍下無聲無息地消失,那崚嶒的、崔嵬的山石紛紛揚揚墜落。
浴紅衣提劍立在半空,眼也不眨地望著頭也不回的沉玉璧,厲聲道:“楚璧,祭劍!”
太穹峰上。
楚璧眼皮子一跳,她盤膝坐著,無雙劍橫在膝上。
在聽到浴紅衣聲音的刹那間,她倏然間起身,伸手抓住了無雙劍,朝著那搖搖欲墜的玉京天柱再起一劍!
那屹立千萬載的高峰在那奪取千機的劍意之下轟然破散。
天穹好似失去了支撐,驀地墜向了大地。大地像
是一面被千萬柄巨錘敲擊的大鼓,向著地下凹陷。無數漆黑的瘴霧奔湧而來,四面都是雷霆爆響,仿佛末日即將到來。
“斬天柱?”燭龍神情大變,怎麽都想不到玉京會做出這樣的舉動來。
高聳入雲的七峰連綿成陣,遊走的星流宛如浩浩長河托舉著向下塌陷的天穹,九州之中的小天柱倏然間綻放粲然的明光,宛如擎天巨手托舉天幕!可是除了真正的天柱外,誰能夠支撐起那無窮無盡、望不見邊際的天?
粉碎的星流在刹那間便化作了光屑被風吹散。
一個呼吸間,便能發現天向下塌一些。
等到天地彌合之時,萬物皆會消弭,哪裡來的神祇再做一次開天辟地的壯舉?
浴紅衣早就知道七峰不能支撐塌陷的天穹。
它們的存在只能拖延一刹那,可這瞬息便已經足夠了。
“天柱絕,天骨支。”
沉玉璧手一松,長劍如流星墜地。
她早就知道自己的未來,不過是學著昔日妖族先聖般當一次撐天柱。
浴紅衣接住了還真劍,將它抱在了懷中。
那倒塌的蒼穹不再下墜,那散落的星流不再跌入九州。
那一道人影逐漸地消失。
“斬天柱後,自身成支天柱?”燭龍看著沉玉璧的舉動,又驚又奇,但是很快的,他的面色便陰沉了下來。他所傳授的逆轉人間的陣法和咒術都是以九州天柱為核心的,可如今天柱一壞,潛心布置的陣法自然也就廢棄了。他無法借著天柱將幽冥和瘴霧逆轉為實,只能夠花心思抹去大地上的一切存在。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