燭龍緩緩地抬掌。
-
仿佛一千口洪鍾在耳中嗡嗡震響,巫墟吐出了一口血來,狼狽地爬起身,歎了一口氣道:“真該死。”她的手腕還戴著避雷的法器,就算是天塌地陷了,那雷劫也不願意放過她。只不過這樣倒霉的體質還是發揮出了點作用,至少在闖入那些幽冥城的時候,她就算不敵,也能夠利用雷霆將血池劈得粉碎。
可惜一切似乎是白忙活。
九州地脈翻覆不停,大陣催動之下,靈機逆轉,要將真實的人間變成虛世。
抹了把臉上的血跡,巫墟正準備繼續乾那徒勞的事
情,可驟然間發現天塌了。還沒等她驚奇天塌了呢,那萬物消亡的異象又逐漸地消失了,一切好似曇花一現,仿佛什麽都沒有發生。
在這晦暗的天地中,有人心神一轉,沒再關注,也有人追究到底,想要找尋一個答案。
那牢牢地釘在九州鎮壓著大地的小天柱開始汲取地脈,流向了玉京天柱。昔日湛明真埋在了“小天柱”,便存了汲取地脈之心,若是九州人族不值得她護道,那地脈留著又有何用?那高聳的青天憑什麽讓一個人用自己的脊骨撐起?
“地脈變了,我們要截嗎?”
“地脈的流轉會讓城池靈機變化,可能洞天福地會化作荒蕪之野,只是它流向了玉京,我們不能攔也不該攔。”
“既然先前可以反哺地脈,如今大不了以自身靈機與道元再做一次!”
地脈奔流不息,宛如浩浩長河湧向了玉京。
坐在了高丘上的巫墟歎了一口氣,她抬眸凝視著四面的荒野,眼中流露出了幾分依戀來。
走出並州之後,她還沒有好好遊覽這片天地,便被卷入了浩劫之中。
“巫墟,嘿,虛無……”巫墟撐著下巴,笑吟吟道,“從虛無中來的,終究要回到虛無中去呀。”
靜坐片刻後,她小心翼翼地從袖中摸出了一個八卦鎏金陣盤,這是曾經籠罩玉皇山的八卦大陣,是用昔日媧皇補天遺留的寶材祭煉而成的先天法器。覷了片刻後,她將八卦陣盤向著空中一扔,一道元靈自那由息壤和玉皇山聖水凝練的身軀中掠出,投向了那個閃爍著靈光的陣盤。
雷霆轟然下落,擊在了造物身軀上,瞬息之間便將它劈成了焦炭。
八卦陣盤,得了性靈澆灌之後,倏然間散作了交抱的陰陽二氣,在頃刻間便籠罩了九州天穹。陣盤之中,那些摹刻在其中的人族聖賢虛影出現,或是搬山移海,或是運石鑄城,或是調節地脈……被錯置的、被扭曲的、被抹除的存在,一一複原。
萬妖岩中留存的是妖族之影,而在這八卦陣盤中,則是人族聖賢的歷歷過往。
那時候媧皇傳道人間,乃是人與妖共同供奉的聖者,那時人與妖皆尚自然,他們不論出身,相親相愛。
瘴霧之中的幽冥之影在天地被再度正序後倏然間變
得黯淡、幽沉,幾乎要融入瘴霧之中。
台上的祭祀口中齊齊的吐出一口血來,他們的形體衰敗,身形如同枯槁。
千百道清氣自人間城池掠去,將那湧動的瘴霧劈成了兩半。
此際又有人從城中走出,要如先聖那般驅逐人間的晦暗。
咚、咚、咚。
腳踏在山階上的燭龍像是一個巨人,每往下落一步,都發出了震動天地的沉重大響。
他的周身瘴霧形如實質,身後的暗日血月中,又一道道晦暗的光芒墜地,宛如蜷縮成一團的嬰兒,只是在數息之間,便化作了和燭龍一樣高大的金甲巨人,咧著可怖的血口,向著前方的劍氣撕咬。
上月峰中。
李持盈持劍鎮守“天璿位”。
緋色的劍尖拖曳出了一道赤紅色的亮芒,將那奔湧而來的瘴霧斬斷。劍芒所到之處俱是一片火海,劍鋒直指那暗日中墮落的一個半身的天妖——羅睺。昔日的天妖羅睺已經被媧皇斬殺,如今從暗日中走出來的是一個由燭龍構建的舊日幽冥之影。李持盈神色平靜,她提著劍欺身向前,在劍芒與墨色接觸的刹那,那熊熊燃燒的業劍便將羅睺斬殺。
這是燭龍的業。
他自複蘇以來,造孽無數。
只要打壞燭龍護佑周身的靈甲,“勘業影”便能直斬業身。
在見到羅睺在劍下消亡時,燭龍連眉頭都沒有動一下。
他並沒有理會人間的螻蟻,而是凝望著始終不動彈的湛明真。
媧皇一脈被他視為眼中釘肉中刺,如今對方竟然淪落到了這個地步。
她拿山河社稷圖去庇護這片人間天地,又要用什麽來庇護自身?
昔日媧皇為了人間身隕魂碎,祂的後人難道要重蹈覆轍?
燭龍松了一口氣的同時,又有些失望。
他的雙眸幽幽的,身後暗日中衝出來的一隻九頭怪鳥發出了一道又一道尖銳的、直刺神魂的嘯叫。
阻道者,鬼車!
豎立的羽毛如崚嶒的骨刺,在疾風拂過的時候顫動得厲害。
九個頭顱被細長的脖頸支撐著,來回轉動間似是要扭在了一起。
它的身上垂掛著一塊又一塊的腐肉,正緩
緩地淌著血。
一道金色的劍芒自太穹峰上掠來,緊跟著才是楚璧懶洋洋的笑語聲。
“師妹歸來,劍意終於圓滿,只不過這一劍,讓我來斬!”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