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這裡囚困百年,也恨了百年。
可她可以恨任何人、怨任何人,她怎麽怪持盈妹妹?
“底下沒有東西。”李持盈走近了湛明真,她的聲音變得平靜。
湛明真沒有說話,她閉著眼睛傾聽那枝葉摩挲的悅耳之音。許久之後,她輕笑了一聲,伸手向前輕輕一抓,低語道:“九嶷,劍來。”
在這一瞬間,李持盈的心中升起了莫大的惶恐,她親眼見著眼前人的身形變得單薄,好似一道幻影要被微風吹散。
“瞧你嚇得。”湛明真“噗嗤”笑了一聲,身影再度凝實了起來。她伸出手拍了拍李持盈的肩膀,在這晦暗的、滿是濃霧的夜中,她的雙眸是天地間最為璀璨明亮的星辰。她反手拉住了李持盈,驟然從飛舟上躍下,獵獵的風吹拂著長發和衣裙,她像是要跌入一個不見底的深淵。
李持盈心跳的速度驟然加快,她將湛明真拉入了懷中,要用自己的臂彎去愛護一生所愛,用自己的脊骨去撞開
天地間的瘴霧。
“去取回你的劍。”湛明真笑吟吟的,她湊在了李持盈的耳畔低語,“我不會去想你不願意讓我知道的事,我隻愛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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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地昏暗,月光漸漸地被暗影奪走了,在瘴霧之中伸手不見五指。
荒古之時的人見慣了黑暗,可如今的九州生靈卻是在日月的明光下成長的,暗色在翻湧著,他們內心深處的恐懼也被強行地拉拽了出來。他們抬頭看蒼穹被黑影罩住,仿佛天狗狠命地吞食。
“有人在祭拜燭龍圖騰。”
“黑暗吞噬的速度更快了,已經不見晝夜之分了。”
勉強點燃的火把照亮了修士的臉,映襯著劍刃上的寒光凜凜。
古怪、詭異的嘯聲在如刀刮般的風中呼哨作響,震得屋簷上風鈴來回晃動,驚得城中老幼放聲嚎哭。
“不好,那祭壇有古怪!快——”話音戛然而止,一隻蒼白的手從年輕的修士胸口穿過,將那顆心臟緊緊一捏,擠壓成了一片碎末。祭拜燭龍圖騰的人得到了強悍的力量,在瘴霧中不住地成長,但是也被那股汙穢、詭異的,來自幽冥的力量扭曲成了一個個怪物。
這是燭龍送給人間的第二份“大禮”。
他昔日跟隨著媧皇一眾建四極、驅瘴霧,點燃一盞盞燈火,如今卻要這人間再度回歸晦暗。
黑暗迅速地吞噬著一切,整個城牆都在搖晃、震動。
“地龍翻身?地龍翻身了!”城中的人四處奔散,驚恐地大聲地喊叫了起來。鎮守各座城池的修士東奔西走。一些人鎮守著大陣,試圖讓整座城重歸安定,一些人則是馬不停蹄地穿行,將墜落裂縫中的生靈撈起。
“他們不是一直針對燭龍嗎?可這災難為何來得這樣迅疾?”
“光憑借著我們能夠對抗嗎?”
“玉京弟子呢?為何這個時候不見玉京弟子?”
巨大的絕望與那陰暗的瘴霧幾乎壓垮了眾人,他們有人在人間諸城中鎮守,也有人向著外間狼狽逃竄,自顧不暇之際,又何來的心思再去助其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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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京殿中。
三代人坐在了蒲團上。
沉玉璧閉目不言,浴紅衣臉色森寒。
“天地殺局,瘴霧橫行,好像回到了荒古時期。”明月風苦笑了一聲,她跪坐在地,雙手緊緊地握起,“各州求援之聲不斷,我們……我們……”她長歎了一口氣。燭龍封印在玉京之下,僅僅是部分元神便能在九州攪弄風雨,若是等到他破封的那一日,九州面臨的又是何等災難?
“我們不能改變什麽。”浴紅衣直視著前方躍動的燈火,她的膝上橫著一柄劍,“我們只能盡可能地讓事情不那麽糟糕。燭龍之劫,是人心之變。你二師姐尚未歸來,七峰入陣缺一份力量,只能由你們來擔起。”
明月風緊抿著唇,她深呼吸了一口氣,道:“是!”
在那巨大的震動中,在如雷霆的咆哮聲,大地仿佛在下陷。
過往由燭龍著手建立的天地都在崩毀,九州各地的古老城池都露出了一個巨大的缺口,任由瘴霧侵入其中。這是個無法彌補的缺口,是曾經構建的天序被創造者否認,就算是一個個修士拿著自己的性命去填,仍舊是沒有辦法堵上這個缺漏。
“嗬嗬”的響聲在四面回蕩,仿佛是燭龍對人世間螻蟻的嘲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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漆黑的瘴霧裡,一朵緋色的火焰灼燒著四面的惡瘴,圈出了一片清淨之地。
湛明真的緋衣的衣袖翻卷,重新進入了這個封印之地,與那過去的百載時光對抗。
李持盈悄無聲息地跟隨在了她的身後。
這裡終於不再暗,不再冷了。
“在山河社稷圖上,九州立於山河之實,妖國立於山河之虛。”湛明真開口打破了寂靜,她那雙黝黑的雙眸籠罩著淡金色的神光,周身靈力翻湧,可動作很輕,像是一根羽毛翩然落地,“虛實相間,我輩當再度踏上故土。”
話音落下的那一刻。
一陣風吹過了她的發絲,吹過了千萬裡的瘴霧。
曾經西走的風靈國借助著山河社稷圖重新嵌入了九州的大地,將那巨大的溝壑填充,將那被燭龍剜出的創口撫平。被燭龍否認的那就從世間剝離,千萬載之後的九州,是他們而非是天妖的大地。
在風靈國自虛入實嵌入九州的刹那,九根坐落在九州的小天柱顯化而出。它們支撐著陰雲垂地的天,鎮壓著如地龍翻覆的大地。微弱的燈光簇擁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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