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亦言額頭在方向盤上重重磕了一下,頓時頭暈目眩。她一動不動地趴了幾分鍾,等那股強烈的惡心感消退,才慢慢直起腰來,解開安全帶,打開車門,拿著手機下去檢查。
打開手機手電筒,她目光從被撞歪的護欄上掠過,看到和護欄親密對接的已經凹下去的車頭,還有不知道被什麽東西扎破癟下去的前輪輪胎,心底一涼。
怎麽就那麽倒霉?越是想做什麽,越是不遂她願。
不換輪胎根本走不了,可問題是,趙越這輛小破車沒有備用輪胎。
趙越熟睡中被林亦言一通電話吵醒,聽到“小破車”三個字瞬間不淡定了,眼睛還沒睜開,急著大吼:“什麽叫‘小破車’???請注意你的說辭,這是我的愛駕!”
“好吧,愛駕。”林亦言從善如流地更正過來,頭疼地揉揉眉心,說:“抱歉,現在你的愛駕被我撞爛了。”
趙越一個鯉魚打挺翻身坐起:“人沒事吧?”
“命硬,沒事。”林亦言發現自己居然還能開玩笑。
趙越卻笑不出來,掛了電話給她發視頻邀請。
林亦言點了接受。
視頻接通,趙越借著雙閃車燈那點微弱的亮光,看到她孤零零一臉頹敗地坐在馬路牙子上,嘖嘖嘴,說:“是不是應該配個拉二胡的BGM?”
“……”林亦言不用照鏡子也知道自己此刻的樣子肯定很狼狽,翻後備箱找路障時手機掉了,她摸黑去撿,不小心被絆了一跤,身上沾了灰,衣服皺巴巴的,頭髮也亂了。得虧是十年老友,要是別人這麽說林亦言肯定要翻臉了。她摸了把快被風吹僵的臉頰,無奈道:“行了,你就別再挖苦我了。”
趙越見慣了她光鮮亮麗的樣子,看她這幅模樣也有點於心不忍,面容一整,說:“你不是說要在家裡陪叔叔阿姨嗎?幹嘛這麽急著趕回來?”
林亦言灰敗的臉上又暗沉了幾分,垂著眼,長長的眼睫壓下來,眸底微光浮動,聲音在寂靜無人的夜色裡有些低沉:“諾諾不接我電話。”
“啥?”趙越沒搞懂這兩者之間有什麽直接關系。
林亦言仰起頭來,對著天空哈了口長長的白氣,把小嶽說漏嘴提到黎曼,程諾可能生氣了關機不接她電話的事說了。
趙越好像懂了,又好像沒懂,抓抓睡成雞窩的腦袋,不解道:“就算程諾真的生氣了不接你電話,那你也不用現在就趕回來吧?程諾又跑不掉,你明天回來不也一樣?大半夜的多危險。”
林亦言擰著眉,搖頭:“不一樣。”
“怎麽不一樣?”
“你不懂。”
“……”趙越隻覺得她是故作深沉,對著天花板翻了個大白眼,懶洋洋地說:“行吧行吧,我不懂。我只知道,你著急忙慌趕夜路,結果還把我的車給撞壞了!”
林亦言撩了撩眼皮,將被風吹亂的劉海挽到耳後,看她一眼,滿不在乎的語氣:“放心,會賠你的。”
趙越倒不是真的在乎賠不賠,拿過床頭櫃上的熱水潤潤嗓,問她:“你給保險公司打電話了嗎?”
“打了。”沒打林亦言哪有心思坐在這裡和趙越閑聊。她重重歎了口氣,說:“他們說會安排人過來,讓我在這等。”
趙越又喝了口水,問:“要我陪你嗎?”大半夜高速路上連個鬼影都沒有,雖然車子開了雙閃有點亮光,但視頻裡看著還是怪瘮人的。
林亦言卻說:“不用了,你睡吧。”
趙越欲言又止。
林亦言知道她想說什麽。坦白講,一個人待在這種荒無人煙的地方,林亦言也是怕的,只是她一向要強,不想在任何人面前示弱,所以拒絕了趙越的好意:“我沒事。”
趙越跟她認識十年,不是不清楚這位好友的性格,見她堅持,也就不勉強了。視頻掛斷之前,趙越不放心地說:“有事給我打電話,我隨時在。”
“行。”林亦言會心一笑。
趙越掛了視頻。
手機屏幕慢慢暗下去,光又少了許多。林亦言身形被黑夜一點點吞沒,她把頭埋進雙膝之間,看著癟下去的輪胎,滿心滿腦想的卻是程諾。
保險公司的人趕到時,林亦言感覺自己快要凍僵了。
期間她還接到了母親趙清雅的電話。
趙清雅去敲她房門喊她吃早餐才發現林亦言不見了,電話打過來,聽說林亦言要回市裡,以為出了什麽大事。
林亦言看著工作人員幫她換輪胎,用手捂住聽筒,不讓趙清雅聽出這邊的異動,小聲說:“沒什麽大事,媽您別擔心。有個急事需要回來處理,我看你們都睡了,所以沒有跟你們說。”
趙清雅並沒有懷疑,讓她小心開車。林亦言心虛地“嗯”了聲,放下手機。
一個工作人員忙湊過來,臉上是討好的笑:“抱歉林小姐,我們來晚了。”
何止是晚,簡直是嚴重超時!
林亦言瞪了那人一眼。
工作人員打了個冷顫,小心賠禮道歉,解釋他們遲來的原因。
林亦言聽得腦瓜嗡響,擺擺手阻止他說下去,問:“還要多久?”
工作人員說大概還要一個小時,因為檢查發現車子內部有點小故障,需要幫她修理好才行。
……又是一個小時。
林亦言眼前一片發黑,徒勞地蹲在旁邊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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