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諾已經冷靜下來，定定神，說：“沒事，我會注意的。”

　　她從林亦言手裡拿過菜刀，林亦言卻一臉不讚同地看著她，眼角眉梢寫滿了擔心。

　　“我會小心，不會有事的，你快出去吧。”程諾趕她。剛才奪刀的時候兩個人手短暫地碰了一下，程諾甚至分不清是她手上的溫度更燙，還是自己被頭髮掩蓋住的耳朵更燙些。

　　林亦言沒有動，眉頭緊擰，一瞬不眨地看著她手上的動作，說：“我怕你真切到手。”

　　程諾有些惱了，漲紅著臉說：“你在這裡打擾我，我想不切刀手都難。”

　　“我沒有打擾你。”

　　“你這麽看我就是在打擾我！”

　　“……”

　　“……”

　　空氣凝滯住了。

　　僵持了幾秒鍾後，林亦言敗下陣來，擔心再次把程諾惹毛，她退後一步，輕聲細語地哄著：“那我出去等，你慢慢切。切厚點也沒關系，我牙好咬得動。”

　　“……”誰管你牙好不好。

　　程諾目送林亦言出了廚房，擔心林亦言再進來還走過去把門反鎖了。

　　回到案板前，程諾重新拿起那把菜刀，摸摸滾燙的耳朵尖，沉沉吐氣。

　　林亦言肯定覺得她發脾氣莫名其妙吧？她也不想那樣的態度對待一個病人，可是控制不住。

　　也不完全是因為來大姨媽，雖然她每次來大姨媽的時候情緒會比平時煩躁，但她對陳冉，對別人從來不會這樣，剛剛卻像個一點就著的火-藥-桶……

　　程諾相信林亦言不會在她做菜的時候對她動手動腳，或是礙手礙腳打擾自己，是她自己心態出了問題。林亦言站在旁邊，她總是忍不住去想過去她們擠在這裡一起切菜一起做飯的甜蜜畫面，那些畫面總是朝著不-可-描-述的方向發展，攪得她心裡一塌糊塗。

　　雖然不確定發燒的林亦言是不是真的變傻了，但為了不讓林亦言看出什麽，程諾也必須把人趕走。

　　現在終於可以靜下心來好好切菜了。

　　林亦言說不介意她切厚，程諾還是小心翼翼盡量切薄，不單單是為了煮出來的口感好一點，同時也是為了消磨時間。煮粥時間不短，她不想出去和林亦言大眼瞪小眼，那樣太尷尬了。

　　畢竟除了廚房，她們在客廳和沙發上做過的瘋狂的事更多……

　　十五分鍾後，濃鬱的米香味充滿整個廚房，程諾揭開蓋子，趁著鍋裡的粥還在翻滾，把醃製好薄薄的牛肉片下下去，用杓子暈開，一鍋軟爛鮮香富有營養的牛肉粥就做好了。

　　她盛了一碗出來，把杓子放入碗中攪了攪，端著熱粥走出廚房時，發現林亦言已經躺在沙發上睡著了。

　　林亦言似乎睡得很沉，“噠噠噠”的拖鞋聲都沒有吵醒她。

　　程諾把粥放到茶幾上，兩隻手摸了摸耳朵降溫，低眸，靜靜看著蜷縮在沙發上沉睡的林亦言。

　　之前她還懷疑林亦言是不是故意裝柔弱騙取自己的同情，現在基本可以肯定林亦言應該不是裝的。睡著的林亦言病態盡顯，皮膚是那種一看就不健康的慘白，唇色紅得像是要滴血，眉間擰成小小的“川”字，仿佛睡著了也很難受。

　　程諾不由自己地伸出手，指尖碰到她滾燙如火的額頭。

　　林亦言突然動了一下。

　　程諾嚇一跳，手也偏了。

　　林亦言睜開眼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幕——程諾半跪在沙發前，低眉專注地看著自己，柔軟的掌心貼在自己滾燙的臉頰上。

　　她這動作太愛妹了，發燒的緣由林亦言頭腦本就不算清醒，以至於有些分不清是夢境還是現實，一把按住程諾的手，燒紅的眼底深深凝望著程諾，聲音嘶—啞：“諾諾。”

　　程諾沒想到她醒來得那麽突然，被燙到似的猛地抽回手，站起來時不小心撞到茶幾，放在上面的瓷碗晃了晃，熱粥灑出來幾滴，順著光滑的茶幾面落到地毯上。

　　意識到自己有些失態了，程諾不敢直視林亦言，盯著那碗牛肉粥，強裝鎮定地說：“粥有點燙，你等涼了再吃。飯後半小時記得吃藥，等體溫正常了就不用吃了。我還有事，我先走了。”

　　再不走事情就無法控制了。

　　程諾抓起被自己丟在單人沙發上的包包，轉身欲走，卻被林亦言扣住了手腕。

　　林亦言癱在沙發上可憐兮兮地望著她：“你就這麽放心扔下我不管了嗎？”

　　“……”掌心嚇人的溫度燙得程諾心尖都跟著抖了抖，她燒紅的眸底讓人看了不忍。程諾別開頭，咬著嘴唇，語氣生硬地說：“發燒也不是什麽大病，你只要乖乖吃藥，好好休息，會好得很快的。趙越老師應該上完課就回來了，我會跟她說，讓她下班了過來照顧你。”

　　現在的林亦言比之前虛弱太多，程諾幾乎不費什麽力氣就把林亦言的手掰開了，邁開腿準備頭也不回地離開，突然聽見“咚”的一聲，她下意識回過頭。

　　那幾粒她之前掰出來讓林亦言吃的藥，此時此刻被林亦言殘忍地掃進了垃圾桶。

　　程諾看得目瞪口呆：“你……你幹什麽？！”

　　起身的動作消耗了林亦言不少力氣，她有些狼狽地兩隻手撐在茶幾台面上，猩紅的眼眸哀傷地看著程諾，扯唇，苦澀一笑，說：“反正你也不在乎我的死活，吃不吃藥有什麽區別？”

　　一番話說得氣喘籲籲，林亦言看上去像個破舊的風箱，她自暴自棄地抓起那個裝藥的袋子，對準垃圾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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