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一個多月過去,她連一場真正的殺戮都沒體驗過,或者說,在即將體驗時就被強製中斷,然後遍體鱗傷地躺在寢殿裡。
放在她口中的手指並未收回,小青昭依舊垂眸看著她,等待她的答案。
寧殊定了定神,忍疼抬起手,握住她的手腕,緩緩移開。
“為師不需要。”她沉聲道。
不管小青昭的話是不是真的,她都不能靠飲血來療傷,不然,她與嗜血的魔修又有什麽兩樣?
但話剛說完,她就發現小青昭眸中閃過一絲遺憾,雖只有一瞬,還是被她看得真切。
這一發現讓寧殊不禁心生詫異,可她現下渾身難受,沒有精力去思考,見小青昭沒走,她問:“隨我一同出征的戰士們傷得如何?”
既然連她這個領頭人都難以動彈,其他戰士只怕是凶多吉少。
“我不知道。”小青昭搖頭,“師尊吩咐我不得離開寢殿,我就只在這裡照顧師尊。”
“……你代為師去問候那些受傷的戰士。”緩了緩,寧殊才吩咐道。
“可我要照顧師尊。”然而小青昭意外地反駁了她。
“為師已經醒了。”寧殊催促道,“快去。”
小青昭張了張口,似乎想堅持留下,但對上寧殊堅決的目光,她最後還是恭敬地應了聲,掖了掖被角,輕聲道:“徒兒這就去,您好好休息。”
寧殊並未多言,等小青昭走後,她握住仍掛在自己頸上的儲物靈符,找出幾瓶治療內傷的丹藥,各倒了些在掌心,一顆一顆慢慢咽下,在床上盤膝而坐,閉上眼睛,運轉心法化開藥力,抓緊時間為自己療傷。
她已經昏睡七日了,得盡快養好傷去安排傷亡戰士們的後事。
然而療傷片刻,寧殊猛然意識到一件事。
如果她的經歷是基於小青昭的記憶存在,那麽在小青昭離開寢殿的那一瞬間,她應該就會眼前一黑,再次恢復意識時,時間也會跟著跳到小青昭回來之後。
畢竟小青昭看不到她在寢殿做什麽,沒有見過的景象,自然也就不會在記憶裡出現。
想到這,寧殊不由得想起自己趁著小青昭入睡後,到藏書閣看書,又回來練了一晚上劍的事。
……還有她剛來此地時,跑了許久的路,才在最偏僻的北街角落找到小青昭的事。
一件件事浮現心頭,寧殊不禁皺起眉。
這種感覺究竟是怎麽回事?如果說她能獨自去藏書閣和練劍,以及能夠獨自在寢殿療傷,是因為小青昭在暗處偷看,那她最初在漫天飛雪之中的找尋,又該如何解釋?
這裡當真是由青昭的記憶構成的夢境嗎?
寧殊忽然意識到,自己自始至終都沒法用出夢的口訣離開夢境。
但身為族長和師尊的責任,令她有意忽略了這一點,讓自己陷入整整一個月的繁忙當中,而不是想辦法離開。
而事實上,她已經被這個古怪的夢境困住了。
可她入夢之前,就已身處最安全的昆吾宮,夢境的主人也是她最信任的青昭,究竟是誰將她困在了這裡?
寧殊隻覺自己的頭還隱隱作痛,忙調整呼吸,忍住劇痛,讓自己靜下心來,好好去思考現狀。
長時間的調息入靜之後,她其實有了一個猜測,但她並不願往這個可能性上想。
如果……如果她的猜測是真的,青昭為什麽要將她囚禁在這個夢裡?又為什麽要讓她用自己師尊的身體經歷這些?
寧殊百思不得其解,然而她現在的狀態著實不容樂觀,只能等傷養好之後再作打算。
即便這樣想,她也很清楚,自己所能做的恐怕只有靜觀其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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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殊傷得並不輕,哪怕小青昭為她找來了狼族最好的醫修,她每日按時服藥,還堅持打坐調息,消化藥力,這傷一養,又是一個月過去。
開春之後,四處已經看不到雪了,小院子裡也生機盎然,假山附近的草木生得鬱鬱蔥蔥。
寧殊養病時,小青昭還為她在院中栽了不少夏月才開的木槿花,如今新栽的枝條已經冒了芽,她去院中散步時,還會順手澆澆水,或是將自己的木靈力固化為養分,肥沃土壤。
一個月前那場敗仗之後,族內主戰的長老們倒是消停了不少,寧殊養傷期間批閱卷宗時,並未見到任何一條催戰的請求。
除此之外,小青昭再也沒向她提過轉修殺戮道的事,有關外界戰況的消息也越來越少見,與征戰相關的一切,好似都在那一場大敗之後不被提起。
寧殊早就發現了這一變化,可她並不能明白抹消征戰之事的用意。
直到她那天閑來無事,禦劍帶著小青昭去城郊散心時,才發現月魄城的邊境不知何時被一座巨大的屏障圍了起來,與地面相接的部分皆是幽藍色,如同一圈高牆,將月魄城與外界隔絕。
看清屏障時,寧殊心中一凜,正想禦劍去邊境一探,忽聽小青昭道:“師尊,不要再往前了。”
聞言,寧殊一怔,脫口問:“你也能看到嗎?”
小青昭卻向她投來詫異的目光。
寧殊便把自己所看到的情景告訴她。
但小青昭似乎仍不理解她的話,沉默片刻,道:“雖然不知道師尊所說的到底是什麽,但我就是覺得再往前會有危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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