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女輕輕瞥了眼這個奄奄一息的正道,便大概猜到發生了何事。
兩名魔侍一板一眼將今夜的情況說明,隨即垂下腦袋,屏息靜等太女的決策。
太女卻沒有立即處理此事,而是望向神情略顯恍惚,怔怔望向地上那人的莫青溪。
“小五,你害怕了?還是心軟了?”
溫和的嗓音將莫青溪從自己的思緒裡喚醒,明明太女的語氣極度輕柔,她後背卻倏忽浮上一層冷汗。
她是一個魔族,無論從血脈還是身份上來說,都該同所有魔族一樣,對道貌岸然、世代為敵的正道深惡痛絕!
她絕不應該同情正道,她身為魔族聖女,更絕不應該對正道有任何正面的看法。
莫青溪額角冒汗,她磕磕巴巴、慌亂道:“殿下,我沒有。正道殺了我們多少同族,我怎麽可能會同情他們!我、我身為魔族,與正道勢不兩立!”
她急慌慌的辯解語無倫次,仿佛一個被誤解的稚童,急到快要哭出來,絞盡腦汁尋找說服別人的言語,卻偏偏找不到一個合適的說辭。
太女沒有說話,她於是也漸漸停了下來,兩名魔侍腦袋死死盯著地面,完全不敢抬頭。
凌冽的寒風席卷過幾人的衣袍,一時間,這片空間靜得只有地上之人痛苦地低吟,和狂躁的風聲。
又過了片刻,莫青溪慢慢抬手,捂住自己的眼睛。她竭力壓製住自己的哭聲,淚水從指縫的間隙裡滑落。
她啜泣的聲音很低很低,夾雜了一聲幾不可聞的嗚/咽:“……姐姐,我沒有同情他,我就是、就是有點害怕。”
“他叫得好痛苦,好嚇人,我是個瞎子,但能聽到他的慘叫,也能聞到好重好重的血腥味。我好想吐,又不敢吐。”
她哭得很壓抑很克制,好像懂事的孩子,滿腹委屈只能自己消化,不想傾訴出來,讓自己成為別人的困擾。
兩個魔侍目光緊緊盯著自己面前的磚縫,心裡卻忍不住想,太女會為聖女的軟弱無能而生氣嗎?
魔族一生追求強大,實力越強大的魔族,經歷過的戰鬥越多,手上沾染的血腥也就越多。同情和憐憫這種東西,早在無次數血腥殺戮中耗盡了。對族人尚且如此,更不要說與魔族有著血海深仇的正道仇敵了。
聖女這朵心慈手軟的小白花,與整個魔族都格格不入。
太女怎麽可能會喜歡這種弱者?魔侍近乎絕望地想,她這種軟弱的性格,肯定會惹來太女殿下的厭棄的!
莫青溪的想法卻與他們截然相反,魔侍們確實比她跟隨太女的時間更久,可他們不是上位者,與太女的身份不在一個層次,根本不了解太女的思想方式。
她的話語落下,短暫的寂靜之後,突然有一隻溫熱的手搭上她的肩膀。
太女本尊不知何時從殿內出來,悄無聲息的腳步沒被任何人提前察覺。
莫青溪心中升起涼意,迅速以魔識望去。還沒等她用魔識瞧見什麽,那溫柔的聲音近在咫尺,伴隨著淺熱的吐息,輕輕掃過她的耳畔。
“沒什麽好怕的,妹妹。早年兩界大戰,我族與正道對戰,死在戰場上的我族族人堆成屍山血海。”
“正道之人,都是我族的生死仇敵。不要被他們表現出來的樣子所蒙蔽。那不過是看你心軟,用來博取你同情的手段罷了。”
她溫柔到讓人有種想要落淚的衝動。
慣來驕傲殘忍的太女,難得如此溫情脈脈,甚至還有足夠的耐心,來安撫廢物妹妹的情緒。
莫青溪想,如果是前一世的自己,沒有經歷過那些折磨的自己在這兒,恐怕會感動到涕泗橫流,視太女為自己畢生的信仰,心甘情願為她獻上自己的靈魂之火吧。
可惜,她再清楚不過,太女的真實本性,完全不是這樣的呢。
太女如此溫柔體貼,等莫青溪恢復好情緒,對她露出感激的笑,這才攬著莫青溪的肩膀,將一件東西塞進她手裡。
物件觸手的感覺堅硬冰涼,精致的花紋紋路複雜,單單摸著就能感覺出來其精美異常,匠人的心血全融於其中。
莫青溪心中有了猜測,她佯裝不覺,手指還要往下,差點撫上鋒利的刀鋒。太女輕柔握住她的手指,製止了她可能會傷害到自己的危險動作。
莫青溪因為身體孱弱,體溫一直偏涼。而太女的肌膚滾燙炙熱,她親密摟著莫青溪的肩膀,熾熱的溫度給莫青溪裸/露在外的肌膚,也融上一點灼人的熱意。
莫青溪不習慣如此親近的觸碰,身子僵硬如石塑。緊接著又被太女掰著肩膀,稍微轉了點角度。這個姿勢之下,莫青溪整個人幾乎倚進了她的懷裡。
太女手掌覆在她的手掌上,溫柔又強硬地將她的手掌合上,握緊了那隻鋒利的凶器。
她貼著她的耳際,若有若無的熱氣傾灑在莫青溪側臉。明明聲音溫柔到了極致,卻道:“去吧,妹妹,殺了他。”
第9章
太女的聲音柔和,語調卻不容置疑。
莫青溪身體顫了顫,被太女話中殘忍的意味驚到,慌張抬頭,想要望向她的方向,腦袋下一刻卻被太女按住。
地上奄奄一息的人族聽了這話,不知哪來的力氣,宛如瀕死的魚猛烈撲騰起來。隨著他的動作,口腔內的鮮血順著石頭的間隙被瘋狂甩出,濺得到處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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