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剛才阻攔男仆動手的時候,手臂上挨的那一下照理說應該比女人左肩受的傷還重,但此時她的手臂完好無損,甚至沒有任何一絲痛感。
這再次提醒了孟以然——
她是在童鬱巫的夢境中,並非身處現實世界。
“真是麻煩。”中年管事輕聲嘀咕一句,又看向孟以然三人,“沒想到這裡面還混進一個光明神的信徒,你們三個有什麽信仰嗎?”
孟以然學著旁邊兩人搖頭。
“呵。”中年管事冷笑一聲,目光在孟以然身上停留最久,“如果有,我勸你們最好趁早說清楚,或者趁早放棄信仰,現在還來得及,。”
他意味深長:“但如果以後被發現了……我可不能保證會發生什麽。”
三位新人都沒有說話,他滿意一頷首,帶著他們繼續往房間內走。
房間很大,他們走到中部,已經離門口那處血漬非常遠。但不知道為什麽,孟以然依舊感覺有股血腥氣在自己鼻尖縈繞不去。
管事點了她和另一個新人女仆,吩咐道:“到那裡去,如果看到她醒了,按住她的手腳不要讓她起身,然後立刻喊我過去。”他停頓一下:“別忘了,不能與她有任何交流。”
孟以然與另一個人應“是”,轉身往那張石床走。
石床上躺著一個女人,準確來說是一個少女。她穿著一件單薄的白裙,露出纖細得仿若稍微一用力就能捏斷的小臂和腳踝。而就是這些裸露的地方上,居然遍布著青紫淤痕,明顯是長時間經受虐待後留下的痕跡。
但更令孟以然感到心驚肉跳的是,少女有著一頭微卷的黑色長發,沒有打理,凌亂披在石板床上,像一張小小的毯子,與童鬱巫那頭長發非常相似。
孟以然想到什麽,呼吸都不自覺放輕,默默在心裡祈禱事情不要是自己想象的那般。
等真正走到石板床邊,看清少女的相貌,她才認清現實,腦海中那根弦“嘣”一下幾乎扯斷。她快步走到少女模樣的童鬱巫身邊,無措伸著手卻不知道該做些什麽,只是有些崩潰地喃喃自語道:“怎麽會這樣?”
看著只有十四五歲的小童鬱巫閉著眼睛躺在石板床上,臉上一點血色都沒有,隻透露出死氣沉沉的慘白。在她雙手手腕內側各有一道深深的傷疤,上面結著厚厚的紅褐色血痂。
“這不是我們的小姐嗎?”跟她一同來到石板床邊的女仆開口詢問,“一直聽說我們小姐身體虛弱,甚至沒辦法離開床,沒想到都是真的。”
“你瞎了嗎?”孟以然瞪她一眼,“這算哪門子‘身體虛弱’?”她看著那些傷口倒吸一口涼氣:“這分明是有人故意傷害了她!”
女仆眨眨眼:“可她是身份尊貴的童家小姐……誰能傷害她?”
她看著石板床和旁邊的祭壇,大膽推測:“我聽說魔法師會用特殊的辦法給人治病,也許這是夫人特意為小姐做的病房也說不一定。”
孟以然張了張嘴。
她直覺對方說的話肯定不對,但又找不出強有力的反駁理由。這裡是童鬱巫的夢境,有可能完全是虛構且荒謬的,根本不能用常理來理解。但她唯一能確定的是,童鬱巫現在這個情況絕對不是被治療的模樣,要不這個夢也不至於令她冷汗直冒,睡也睡不安穩。
想了想,孟以然問:“那位夫人在哪裡?”
“你在問我嗎?”女仆搖搖頭,一聳肩回應道:“我怎麽會知道?”
突然,石板床上閉著眼睛的童鬱巫側了一下頭,口中發出幾聲夢囈。孟以然低下頭,模模糊糊辨認出“母親”這個字眼。
旁邊的女仆緊張地問:“她醒了嗎?”
孟以然抬頭:“她在找夫人。”她又補充:“她看起來狀況很不好,我們是不是應該……”
話未說完,女仆指著童鬱巫喊道:“她醒了。”
孟以然低下頭,果然看到床上的童鬱巫不知何時睜開了眼睛。
那雙紫瞳還是她熟悉的模樣,夢幻又澄澈,好像裝著一整片神秘的星辰。但比起現實,小小的童鬱巫眼中一點光彩也沒有,那雙大大的紫瞳在她瘦弱且沒有血色的臉上甚至顯得有些可怖。
女仆慌慌張張道:“你看好她,別讓她亂動,我去通知管事。”
孟以然沒能阻止她,只能目送她離開,低下頭嘗試與童鬱巫對話:“鬱巫?童鬱巫?你還好嗎?”
童鬱巫轉動眼珠子,看到她。
她仿若並不認識孟以然,雙眸沒有絲毫波動,隻低低問道:“母親呢?”
那聲音虛弱沙啞,甚至有點磕磕絆絆,跟孟以然記憶中童鬱巫的音色沒有半點相似之處。
這個發現讓孟以然鼻頭一酸。
她回答道:“她,我也不知道她在哪。”但她很快轉移話題:“你不要怕,這些都不是真的,你在做夢你知道嗎?等你醒過來,一切都好了!快醒過來!”
童鬱巫卻好似沒聽到她的話,一雙眼睛毫無生機看著天花板。
她舔舔嘴唇,口腔乾燥到甚至不能濡濕唇瓣:“母親,能來看我嗎?”孟以然看到她動了動腳趾:“我有點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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